他们和爸妈的年龄差不多,将近60岁。男的矮瘦精干,女的高大富态。是我老家对门的一对夫妇,因为辈分的原因,我称他们爷爷奶奶。
这些记忆都是儿时的,却像昨天刚发生的或今天正在发生的一样清晰、熟悉。
老家的那个巷子很热闹,窄窄的,也不长,住着六七户人家。每到饭点,老老少少都端着碗,集中坐在巷子中间那两家的青石门墩,还有旁边的长条沙石上。哧拉哧拉的吃面声,呼啦呼啦的喝汤声,七嘴八舌的家长里短声,这家妈妈的叫骂声,那家孩儿的哭闹声,好不热闹。
对门的那个奶奶,比我妈懂得多。她会用几根手指头教她的女儿算子鼠丑牛,还知道体育比赛谁得了冠军,认得猪圈旁野生的草叫薄荷,她们家还养过一只大鸭子,大到得用钢钳喂食。她甚至教她的女儿认字,算算术。在我们家基本只吃的到自家种的白菜、土豆时,她已经会做鸡肉卷薄饼。但她们家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日子其实过得紧巴巴,很节省,几年也舍不得穿件新衣服。她的嘴伶俐,喷起古事说起古话来一大把一大把。当然,她也很厉害。
小时候,被她告黑状,说我抱着弟弟光往人多的地方钻,想偷懒让旁人帮我看弟弟。大点儿,和我妈说,你家小萌儿一天和哪家哪家孩子耍,你得管严点。
在她的严格调教下,她儿子虽早早辍学,但很勤快,从小割草喂羊,撒米喂鸡,担水拉车,样样干得得心应手。三十多岁生养得女儿,她更是分外用心。女儿争气,小小年纪便比其他的孩子聪敏,上学后成绩一直拔尖,后来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我从外地上学回来没多久,家里修了新房子,我们就搬走了。她们家后来也住进了新房子。
陆陆续续听说,她家儿子结婚了,儿子儿媳都在福盛钢厂上班,两个人合起来,一个月也挣五六千。妈妈常感叹,这日子总算活泛了。
有了小孙女,媳妇坐百天时,俩亲家吵得不可开交。她和邻居街坊数落媳妇和亲家的不好。孙女三四岁时,得了重病,做化疗,吃药,终究没能留住命。没了闺女的媳妇儿住在娘家再没回来。后来,她也得了病,脑出血,半身不遂,不会说话,躺在床上得人喂饭喂水,端屎送尿。我妈去看她,往她手心里塞饼干,她眼角流着泪,也知道送到嘴里吃。可没熬多久,人也没了。
儿子也不上班了,听说去了外地打工,去世的时候,儿子也不在身边。这一两年也不常回来。
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前两天,姥姥的葬礼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那个爷爷,他来抬棺材。更黑更瘦了,话也不多了,蹲在门口一个人抽着烟。从他身边走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默默地走开了。命运多舛,世事无常,人是多么脆弱无奈。
愿仁慈的地母安佑她的魂灵安息。
愿慈悲的佛祖佑护他的后半生平安健康、无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