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作弊的人

       课间，数学课代表去了老师办公室，捧回了一沓试卷，然后一张张的发到了每个人的桌上。发卷子的课代表还冲着周小曼挤眉弄眼：‘可以啊，美女，简直文武全才了。咱班分数超过你的，还不到十个人呀。’

       大家对于体育特长生的文化课成绩要求通常不高。像周小曼这样在全国都拿到成绩的职业运动员，那就更不用说了。周小曼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一百零八分，忍不住乐了。这分数还真是吉利，邀您发。

       同桌卢佳佳羡慕的看着周小曼，感慨道：‘小曼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啊。我看你们教练都说了，你们一天起码训练八到十个小时，哪里来的时间学习啊？’

       周小曼微微笑了，从冲过来作势要掐她脖子的陈砚青手中抢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艰难道：“可是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啊，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

       陈砚青坏笑着跟周小曼咬耳朵：“我怎么听说是乳量就像海绵里的水啊。”

       周小曼立刻伸手去拧她的耳朵，陈砚青大笑着往教室外头躲。俩个小丫头片子追着跑时，慌不择路的陈砚青撞到了拿着教案过来的肖老师。

       比起轻松活泼的俩位女同学，当老师的人，面色可谓阴云密布了。他皱着眉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可怜的陈砚青吓得腿都软了。

       周小曼赶紧拉着小伙伴跟肖老师道歉。结果肖老师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不要试图玩小聪明。”

       陈砚青还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等到肖老师进了教室，她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周小曼：“老师是什么意思啊？”

       周小曼也是不明所以。这是预备铃响了，俩个小姑娘赶紧回位置上做好，等待上课。

       今天的数学课，也是点评期中试卷。肖老师在讲台上简单说了一下考试的情况，他带的俩个班里，一班平均分要比三班高五分。大家自己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同样是他教出来的，学生成绩差距这么大？

       卢佳佳小声跟周小曼咬耳朵：“你们家是不是给你请家教了？应该是特别厉害的老师吧。一节课多少钱？能帮我说说，给我也补习一下吗？”

       周小曼心头一动，没有一口回绝。赵老师的身体不太好，一直调理着。他现在教小学生，一人一天收五十块钱，还要包一顿晚饭。赵老师上这些不过是想给孩子找个地方待着的小饭桌课堂，明显屈才了。教初中生的话，应该会效益更好。

       封老师的小课堂，俩节课五十块，连中间的休息时间还不到来个小时。比起物理，数学补习的市场应该更大。

       她正神游天外，思量着这件事的可行性，讲台上，肖老师的目光已经订上了她。

       肖老师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主意：“这一回考试，有些同学进步等非常大。跟前俩天的随堂考试相比，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班上学生的视线，齐刷刷的集中到了周小曼脸上。经过数学课代表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周小曼期中考试成绩是一百零八分，相当不错了。

       周小曼正琢磨着，这时候，自己是应该垂下脑袋表示谦虚还是继续端坐着面带微笑时，肖老师话锋一转，语重心长起来：“学习是靠自己积累，不要妄图一步登天。数学容不得耍小聪明。你是什么样的基础，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旁边的人都是长了眼睛，看的清清楚楚。老师干了一辈子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以为自己凭借作弊，拿到一次好成绩就沾沾自喜的人，可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教室里学生面面相觑。

    大家互相用眼神彼此询问，这次考试，哪个倒霉鬼撞了枪口，被抓到作弊了？肖老师这是在敲山震哪只HelloKitty？

       周小曼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老是作弊简直毫无稀奇可言，她也跟着听热闹。

       直到肖老师又强调道：“学习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等到中考的时候你们以为也能够这样？等到升学考的时候，你们以为也能这样耍小聪明吗？利用老师对你的信任，到底觉不觉的羞愧？学习可不是能糊弄的。流了多少汗水都是清清楚楚的。那些成天不上课不好好学习的人，一天打鱼晒三天网的人，我就不信还能上了天啊。一张试卷糊弄得了自己，糊弄不了别人的眼睛！”

       她才蓦然反应过来，肖老师说的人是她。除了她，没有人成天不上课！

       班上的同学也听出了端倪，纷纷转头侧脸大量着她。

       周小曼心中蓦的火起。造谣一时爽，辟谣火葬场！他一句不负责任的‘某些同学’，就是往她身上打下了‘作弊’的烙印。

       她突然间举手，直接开口：“老师，我有话说。”

       肖老师愣了一下，旋既色变。这练体育的，果然是从小没教育好，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举手不等老师表示，就直接开口说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周小曼已经站起身，盯着肖老师的眼睛：‘老师，你是在怀疑我作弊吗？’

       班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少人发出了惊叹的抽气声。大家都没料到周小曼居然会直接发难，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肖老师也怔住了，没有想到这个学生竟然如此厚脸皮。他是考虑着小女生要面子，才没有点名道姓，只想着点拨一下就好。不想他的这番良苦用心不仅没有得到感激，她倒是迫不及待的就跳了起来。

       周小曼平生最恨这种含沙射影的指责。她上辈子受够了这种‘xx有个人，哎呦，她都做了xx事噢，’的闲话。要是当面锣对面鼓，她还好直接怼过去。替自己辩解。躲躲闪闪影影绰绰的指控令她厌烦不已。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吃这种哑巴亏。去他妈的自行领悟反省！她不要打掉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

       少女盯着肖老师的眼睛，声音平静：“那么老师，你能否告诉我，我是怎么作弊的？我是抄了谁的卷子，还是传了什么纸条，做了小抄，翻了书？我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次数学考试成绩比我高。我能抄谁的？这次试卷好像没有书上的原题吧。我翻哪本书来抄答案？”

       肖老师不悦起来：“周小曼，这是你跟老师讲话的态度吗？”

       周小曼毫不客气，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位老师毫无根据的指责一个学生作弊，这是对她的人格的污蔑？我虽然是学生，但我也是有尊严的。”

       这句话一出，肖老师的面皮涨红了，他气的拍桌子：“好好好，现在的学生都能耐了，怎么不上天啊！我是教不了这么厉害的学生了！”

       说着，他把粉笔一撂，直接抬脚走人了。

       这下子，班上立刻炸开了锅，周小曼居然把老师给气走了。除非是特别调皮的班级，谁能把老师给挤兑走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小曼的身上。卢佳佳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己的同桌，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才对。

       三班的班长是个身材微丰的中等个子男生。身担如此苦逼的重任，可怜的班长大人只能轻咳一声，招呼数学课代表，赶紧去把肖老师给请回来。

       老师被他们班的学生给气跑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传出去，他们班的脸面还要不要。

       肖老师不愿意过来，他的原话是，既然这么牛掰，不需要老师，那么他们自己学习就好了，要他这个老师，还有什么用？当吉祥物吗？

       周小曼坐在位子上，听愁眉苦脸的数学课代表转述老师的话。

       班上的学生目瞪口呆，都呈现出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不少人用目光偷偷撇着周小曼，等待着她的反应。   

       然而女孩只盯着自己的试卷看，然后翻书查找例题看解题步骤，订正自己错误的部分。

       班长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周小曼，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请数学老师吧。老师只是说了他自己监考时看到的情况。他又没监考咱们班，并没有说你呀。你不要想太多。”

       周小曼抬起脸，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试图打圆场的班长。

       可怜的班长，差点儿没被这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给直接看自爆了。他悲伤的想着，原来除了目似寒星外，还能目光若火。小男生面红耳赤的，讪讪的撤退了。

       此时的少女如果被孙喆看到了，肯定要亢奋的开了镜头盖，‘咔嚓咔嚓’连拍几张。这就是他心目中刚破壳而出的火凤凰啊！

       班长鸭梨山大，拉着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坐着，先把最后一道大题，也是错误率最高的题目的标准答案写在黑板上。他自己跑去找班主任求救了。

       高老师听说了，也是吃了一惊。当老师的，被学生气到简直在正常不过，甚至还有年轻的实习老师直接让学生给气哭了，产生了心理阴影，改行的都有。但肖老师也是老教师了，他们三班的学生活泼是有，要说多调皮捣蛋，谈不上吧。

       可怜的班长支支吾吾把之前班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肖老师怀疑有学生作弊，周小曼直接怼回头，让他说清楚，不要含沙射影。

       班主任挑了挑眉头，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着瘦肉文静的周小曼，能有这种魄力。

       班长就是典型的勤务兵，俩头跑的那种。他按照上级领导指示，又奔回了教室，喊周小曼一并去办公室。

       周小曼放下手上的笔，静静地站起身，安抚着充满担忧的卢佳佳笑了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没做过的事情，就由不得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自己都不惜护自己，别人就更加不拿她当回事儿了。

       肖老师还是不愿意回去上课。他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当面被个学生甩脸子。

       他愤怒地表示：‘我还没有见过架子这么大的学生。这样的学生我教不起，教不动。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被请来主持大局的副校长立刻劝慰这位老教师：“哎呀呀，不至于。老肖，你一位老同志了，怎么还跟个孩子置气啊。你听我的，先回去上课。在不高兴，都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

       周小曼一点儿也没有软和下去的意思，她的态度甚至可以说近乎于咄咄逼人：“肖老师，请您不要转移焦点。您要是觉得我的话让您下不了台，我的态度让您不舒服了。我可以道歉。但是，在我道歉之前，也请您先跟我道歉，澄清事实的真相，不要混淆视听，污蔑我的清白。”

       副校长喊了一声周小曼的名字，示意她，跟老师说话态度要注意。

       肖老师气的手都在发抖了。他指着周小曼：“你们也看到了。当学生的，就这么跟老师讲话。我真是见识到了，这么多年，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尊师重道，这点儿道理还要我再去教吗？”

       周小曼毫不客气的怼回头：“既然您是老师，那么就请您正视自己身份带来的影响力。你随口一句话，会给我造成多大的伤害。”

       肖老师瞪着眼睛：“我说你了吗？我哪一句话说你了？你自己要对号入座，还怪我了。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将学生一句不是了。不然是不是要个个都跳出来，说我污蔑啊！”

       周小曼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你是没有对我点名道姓，但是你指示的所有条件都指向了我。这样子藏头露尾含沙射影，是不是有违师道？一位老师，无端指责学生作弊，对着学生来说，多么毁灭性的打击。以后不管我多努力，我取得怎样的成就，作弊这个阴影都会追随着我。周围的同学会议论我。我考的好使应该，谁让我作弊了呢。我考不好哎呀，这回作弊没成功吧，原型毕露了。那么我的努力，我的认真，我的付出，又有谁看得到了？”

       副校长赶紧出来说话，表示这件事还是一人各退一步。肖老师在课堂上说话不严谨，的确不应该。但是老师毕竟是老师，作为学生应该尊师重道，不该这样硬邦邦的顶老师。

       周小曼微微笑了，抬起了眼睛，声音听上去比先前更大了一些：‘如果我保持沉默的话，别人就认为我是默认。怎么办呢？声音不大，你可以觉得我对你不尊重不礼貌，可是在此之前，你能否想一想，你是不是也以尊重平等的态度对待我？我是学生，是孩子。可是无论是学生还是孩子，也都有自己的尊严。尊严不允许被任何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