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一月一十一,xx市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坠落。我由甜入涩,由涩入哭的恋情,随着雪花一同坠落,然后或是寒风一扫,或是几辆车疾驰而过,三年恋情,粉碎伤残。
结束的那天是晚上,结束的方式很简单。只是冷战一个星期后,一条简单的微信,精炼的五个字,大拇指轻轻一按,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有时很痛恨这个发达的时代。它把那么多原本应该沉重,应该艰难的事情,变得那么轻易,那么简单,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跟所有狗血言情剧一样的剧情。分手那夜… …我哭了。深更半夜,因为怕吵到就住隔壁的父母,我捂进被窝,哽咽个不停。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青春年华时期的爱情是一场磨难。不在磨难中升华,就在磨难中堕落。而我无意属于后者。分手次日,我毫不犹豫的订了去往无锡的机票。草草的将一本《追风筝的人》和手机充电器塞进背包,匆匆奔机场而去。爸妈见我这样,也没有阻拦我,只是问我去不那里,做什么。
:“去无锡。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回答显得十分不耐烦。
我的确不知道去苏州做什么,这是真的。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苏州。爸妈坚持要检查我的行李,我拗不过他们,打开了背包。妈妈看了眼包里,长叹了口气。
:“就带这些东西,去无锡要饭啊?”妈妈责备道。
我楮在原地不说话。爸爸站在身旁,点燃支烟大口吸着,也不说话。然后妈妈不知从哪里翻腾出来一直大行李箱,在家里东找西翻一统,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只装满日用必须,也装满了妈妈关怀的行李箱推到了我面前。
:“家里有的该给你带的都装在里面了。家里没有多备用的牙膏,你到苏州自己买吧。也不知道苏州那边冬天冷不能,冷的话你记得两条秋裤一起穿,你的秋裤太薄了… …”妈妈交代个没完。
我终于耐不住妈妈的唠叨,嚷道:“好啦!我知道了,该解决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
嚷完我带上行李,扭头出来门。爸爸负责送我到机场。这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气氛格外凝重。到了机场,一切安排妥当后,爸爸掏出钱包,把自己的身份证取出来塞进裤兜,把钱包塞给我。我推诿不要,说自己还有钱,实际当时我已经没有一张红票子了。
:“揣着吧。”说完,爸爸硬把钱包塞进我衣兜。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很快就过去了。将出机场,我掏出手机,解开飞行模式,想着给家里报个平安。信号将将恢复,来电提醒铺天盖地而来,以妈妈手机号为首的信息弹窗蹦个不停,打电话报平安的念头顿时消失个干干净净。
我预定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并决定要好好奢侈几日。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家里唯一一张存款卡,被“守财有道”的妈妈,放在一个我跟爸爸找不到也不敢找的地方。爸爸钱包里的钱也不够我挥霍几天的。所以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我也不知道。或许,每个失恋且伤得很深的人,都会最几件无理取闹的事情吧。
我不会喝酒,但到无锡第一晚我喝了很多。要我说,不是酒后乱性,反是酒能助兴,太助兴了… …啤酒开到第七瓶时,酒精已经彻底奴役了大脑,身体中最原始的那些欲望被无限扩大。我先是载歌载舞自娱自乐了一段,然后摇摇晃晃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妈妈洪亮的责备从听筒中传出,刺的我耳朵生疼。我深知是自己不对,但我好像已经习惯去演那个委屈的角色,并且深信自己真的很委屈。这份委屈在酒精的发酵催化下,如山洪暴发般不可阻挡。我歇斯底里回击着妈妈的责备,起先妈妈还与我互嚷大吵,到后后来,或许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妈妈沉默了,这场争吵变成了我一个人无休止的咆哮。
再有意思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我不记得自己咆哮了多久,也不记得是何时睡下的。我迷糊糊的摸索这手机,想看下时间。按亮屏幕,映入眼帘的是“通话中”的界面,妈妈两个字下面,是串意味深长的通话时间,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累计。我鼻尖一酸,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掷了出去,躲进被窝,又是一顿痛哭。
人会哭跟水会沸是一个道理。水温达到顶点就会沸腾,人的情绪到了不能承受的极限就要爆发。水沸腾的同时也在蒸发,沸腾越久,蒸发越多。但人哭再久,情绪也不会哭出来一点一滴。最多是哭到精疲力竭后,因为疲惫盖过情绪,而获得的片刻安逸。
不出所料,“爸爸的钱包”在我奢侈无度三天后,就已经瘦骨嶙峋了。当然,原来也并不是很胖。我被迫托着沉重的行李搬出酒店。行走在冬日无锡街的道上,我不知何去何从,凛冽的寒风不时的抽打着我,似乎是在提醒我,在不找个地方取暖,就得冻死在大街上。
大概这样走了两个小时,冻得瑟瑟发抖的我,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将行李箱仍在地上,砸个稀烂,疯狂的踩踏这散落一地的衣物。
:“想冻死我是吧?好,我帮你!”我愤怒的吼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冲谁吼,或许是欺我至此的老天,或许是废柴的自己。最后,我脱掉外套,用力抛出去,迎着寒风奔向未知的远方。没跑出多远,我又折回原地,在一堆被自己糟践完的衣物中,翻出了那本《追风筝的人》。我抱着书,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原本保存完好的封面,因为自己刚才的粗暴行为,变得破烂不堪。我抚摸着书面上的破痕,也抚摸到了心头伤,又一次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这本《追风筝的人》,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相恋三年,但在一起过生日只有一次,这本书,是我们三年恋爱唯一的见证,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像。分手以后,我成了一个懦弱的逃离者,身体在逃,心也在逃。因为要逃离,我匆忙开始旅行,因为要逃离,我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知道,放任自己的荒唐。但当我转身往回跑的那刻,抱书痛哭流涕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逃离是多么的自欺欺人。
我忘不了… …逃不掉… …永远都忘不了… …永远都逃不掉… …
我终是受不住寒风的折磨,住进一家廉价旅馆。我将手机扔到床上,书仍到床上,最后将自己扔到床上。南方的冬天跟北方的冬天截然不同。北方天再冷,只要穿得足够厚实,身体总是暖和的。南方的冬天却活像个愤世的恶魔,用寒冷裹挟世人。
凌晨两点,我蜷缩在被窝里,冻得睡不着。突然很想爸妈。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夜,关于亲情的美好记忆涌上心头,又一次定出了热泪。二十一世纪,最混蛋的组合一定就是酒精和手机。它们一个放大了欲望,一个使我们轻易的去推开那扇“禁忌之门”。
第二天醒来,我套上衣服,出门吃了晚拉面。身上的钱已经不足够我再付一天房费了。要在这生存,我必须找一份工作。然而找工作这事儿与我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看似挺简单个东西,实际上既遥远,又陌生。
茫然奔走了一上午,一无所获。遇到江哥是在下午,我在无锡人才市场茫然无措时,江哥从身后拍了拍我肩膀,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支烟。
“我不抽烟”我礼貌的回答。
江哥自己点燃烟,狠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很有一副过尽千帆,看破红尘的沧桑感。
“外地来的吧?”这是江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充满笃定。
不知怎么,我对眼前这个面容被岁月雕刻到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续着络腮胡子的陌生中年男子,有种莫名的敬畏。除了谎称自己是跟爸妈赌气离家出走外,我将来到无锡的过程、经历,一五一十跟江哥说了遍。
听我讲完,江哥又拍了拍我肩膀:“看你这身细皮嫩肉的,就知道是个青春期叛逆的坏小子。”江哥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教了我一顿,我只能不是回以没底的微笑。
:“这样吧,我一朋友新开了一家餐馆,正缺服务员,我推荐你去做一个月,赚到钱了赶紧回家。”
我连忙应好,感觉就像是武侠小说中,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遭了劫难,遇到武林高手搭救,难掩感激之情。
“只是… …托人办事,总的有点诚意。看你这状况,应该也拿不出多少。”江哥顿了顿,然后满面慷慨继续道:“这样吧,你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剩下的哥哥给你出,给人家买条好烟。等你到了人家哪儿打工,人家也会特别关照你。”
我稍微迟疑了下,还是决定掏出五十块钱,留十块。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吧。江哥接过被我揣的皱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我们互相交换了手机号,江哥说明天事情办好了再联系我。最后,我恭敬目送江哥消失在人群熙攘的市场。
剩下的二十块,填饱肚子后,也花干净了。我一人一书,在大街上茫然的晃悠,脚步愈发沉重,头脑一片空包。晃悠到黄昏,终于,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勉强算是有了度过一夜的避风港。
时间很快到了夜晚,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霓虹闪烁,车流纵横,人群来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似乎,人只有在失去一切的时候,才会认认真真思考关于自己的很多事情。
这一夜,我一无所有,一个干净彻底的我,直面现实,开始思考一些曾不敢想的事情。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原来,当现开始跟你找麻烦的时候,你根本无暇去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烦恼。所以,一个还有时间,还肯为情爱沉沦的人,是脱离现实的。脱离现实无疑是自欺欺人的行为,就像是闭着眼晴走向黑暗,虽然看不到恐惧,但心却仍能感到恐惧,仍改变不了走向黑暗的事实。睁开眼吧!往走吧!这里只应该是个山丘,不应该在这里走向无尽的黑暗,不应该的。
可是,要怎么回去呢?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早已看不清回去的路。想跟爸妈商量,拿起手机,犹豫很久后,又放下。接下来,我无数次的重复着这样的犹豫。我知道这犹豫是可耻得,我应该鼓起勇气,拨通电话,说出那三个字,说出来到无锡的经历,妈妈一定会安慰我,然后为我指明回去的路。可是我很害怕,害怕万一,万一电话另一头的妈妈是冷漠的,是责备的,是伤心绝望后的不管不顾呢?绝望孤独的人或许不会期待希望,但却一定会害怕更大的绝望。
就这样反反复复犹豫个没完,知道手机没电了,将手机扔到一旁充电,算是老天爷替我做了选择。我心安理得的又一次接受了自己的自愚。时间像是也有了负担,走的出奇的慢,我拿起《追风筝的人》翻看着,聊以打发时间。不知为什么,不同的人送我的东西,我总是会跟这个人的关系关联到一起,就好比这本《追风筝的人》,从她送我以来,我一直不甚敢翻阅,怕翻久了、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变旧,变皱。如今书保存的到还算不错,可我们的… …想来也是好笑。
翻到十七页,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硬硬的。我接着往后翻,一张绿色的储蓄卡。用透明胶布结实的封在第二十八页,下面有一行妈妈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但仍歪斜不工的字迹。
“密码是你生日,记得回家。”
这张以我生日做密码的银行卡,正是家里唯一的积蓄。妈妈每个字,都像是天外流星,划破阴霾天空,砸进心海,海水涌上海岸,也奔出了眼眶。原来,这一路我从不曾孤独,在我闭着眼,奋不顾身走向黑暗的同时,爸妈在我头上悬了驿站明灯,只要我回头,就可以看到回家的路,温暖明亮的在眼前。这明灯,是爸妈的关爱,是爸妈的牵挂,是爸妈的理解,是爸妈的包容。
这一刻,我不再犹豫,我要像来时那样奋不顾身的奔向这充满温暖,充满阳光的归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