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向内看,碰触的是比一切可怕经历更恐怖的不存在感。当我向外抓,则是实实在在的两个人的痛苦。
不存在感——最可怕的痛苦X
人格面具为谁而戴?
好几次,在接受督导的时候,我回忆一生,想找出自己最痛苦的事情,结果有点惊讶地发现,妈妈因为恨爸爸而发毒誓般要毒死我和她自己,爸爸因为被妈妈激怒而威胁要砍死我,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自然,这两类事情是噩梦般的回忆,它们也是我两种被迫害妄想的源头。中学时,有两三年时间,我总是怀疑有人会在我的水杯里下毒,其实说怀疑都不够准确,准确的是我确信如此,于是我总是随身携带我的水杯,或把它藏起来。大学毕业后,我濒临崩溃,没有能力直接找工作,而是做了一年无业游民,那一年时间中,我走上街头时,特别害怕后面有人,一旦有,我就会幻想他们可能会冲上来砍死我,所以我一定得找办法对付,例如回头看看或躲在一边。
这两种被迫害妄想,从症状上看相当严重,但化解起来并不难,当我将前者与妈妈威胁毒死我再自杀联系起来,关于水杯的妄想就彻底消失了,而当我再将后者与爸爸威胁砍死我联系起来,关于被人砍死的妄想一样也彻底消失了。这也是心理治疗中常见的情形,很多时候,要治疗某种症状,其实相对容易,症状带来的痛苦,并不是最可怕的。
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呢?对我而言,是深藏于我内心深处的不存在感。每当我尝试放弃一切向外抓的做法,而去看我的内心时,我都会碰触到它,那时的痛苦远甚于被父母威胁。
妈妈的功能:抱持婴儿的焦虑
根据客体关系理论,婴儿最初具有全能控制感,认为母亲和世界与自己混然一体(这是成人的解释,婴儿其实并不理解有母亲和世界的存在),如果母亲足够好,婴儿的全能控制感便得到满足,并通过母亲的及时反应而建立起基本的存在感。然而,如果母亲的照料有太多不及时的时候,这时候婴儿就把“不及时来哺乳”的乳房视为坏客体,并把自己内心的焦虑(婴儿的焦虑,尚未有确定的理论解释从何而来,经常称之为死本能)通过击打、撕咬等攻击性行为投射给坏客体。这时候,一个足够好的母亲会抱持住婴儿的焦虑,将 其化解。或者,至少是化解一部分,譬如婴儿投射给母亲的焦虑是10分,这也唤起了母亲的不满,但母亲因自己内心是充盈着爱的,这样的内心令她部分化解了这焦虑,等她再将自己的感受反弹给婴儿时,其焦虑已降到了2-3分。更理想的情形是,婴儿投射的是焦虑,但母亲经过自己的内心加工后,还给婴儿的是爱与包容,那么婴儿的内心就被转换了。
如果母亲没有抱持住这份焦虑,甚至反而攻击婴儿,婴儿就会感觉好像被撕裂成碎片,存在感支离破碎。例如,婴儿投射给妈妈的焦虑是10分,但妈妈自己的内心也是极度焦虑的,结果她的焦虑成了一个放大器,将这份焦虑放大到了50分,然后再反弹给婴儿。一个简单的例子如,婴儿在吃奶的时候咬了妈妈乳头一下,妈妈暴跳如雷,她扇了婴儿一耳光,甚至将婴儿重重地摔在地上。
如此一来,婴儿自己的焦虑没有被抱持,反而可能面临着更大的焦虑。为了应对这种痛苦,他会形成“假自我”。所谓“假自我”,是婴儿在应对妈妈投射过来的痛苦时形成的东西。
本来,理想的情形是,婴儿有了一种感觉,他将此投射给妈妈,并得到了妈妈的抱持,这时,围绕着婴儿自己本有的感觉所形成的即真自我。现在,糟糕的情形发生了,婴儿的本有感觉要埋藏起来,相反他要花费巨大的努力去面对妈妈投射过来的痛苦,而围绕着妈妈的感受所建立起来的东西,即是假自我。简而言之,真自我是以婴儿自己为中心的,而假自我是以妈妈为中心的。
可以说,假自我是一种妥协,实际上是对真自我的防御。全能控制感得到足够的满足,是婴儿今后放弃全能控制感,将自己与别人区分开来的基础。但假如这一需要没有得到满足,那么一个人可能会在童年时压抑这一需要,但长大后会在恋爱关系和社会关系中寻求这种满足,他会要求恋人或其他人满足自己的全能控制感的需要,这种表现就是永远是他说了算,而这对别人来说是噩梦,他们会想离开他,那时他就要重新面对自己破碎的存在感。
妈妈的脸是与婴儿互动的关键。婴儿通过母亲的脸(也包括母亲的其他肢体语言)来认识自己,这在客体关系理论中被称为“镜映(mirror)”,意思是就像我们通过照镜子认识自己的相貌一样。如果婴儿看到母亲温柔关切的笑容,婴儿对自我的印象也是温柔美好的,认为自己值得爱和尊重。最可怕的是,母亲对婴儿的需求冷漠,不予以回应,此时婴儿无法内化自我,我猜想这就是我自己内在最恐惧的来源。
成年人的需要很难被抱持
以前,我经常出现一种梦魇,就是在梦中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间坠落,下面是无底深渊。现在可以比较好的理解梦的含义,这种梦魇描述的是失去抱持的感受。抱持让婴儿感觉自己在焦虑时会被抱住而不是跌落,抛弃。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说下地狱,而不是上地狱。焦虑时失去抱持的感受,对于婴儿来说就是坠入地狱般的感受。
为了逃避这种破碎的不存在感,我会有种种一大堆向外抓的执著行为。因当我与外界接触,即向外投射时,有一个清晰的“我”,比如吃饭的我、看电影的我、写文章的我、购物的我等,这一连串的“我”组成一个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假自我”。
太多时候,我们对某些东西执著到可怕的份上,绝对不想改变,因为这些东西对自己而言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而是“我”。
譬如,一个小学生非要穿名牌,因为“穿名牌的我”这个假自我看起来相当不错。
也有很多时候,假自我并不怎么优越,但我们也会无比执著。因为这些不怎么优越的东西也是我,如果没有了它们我就得面对破碎的不存在感,所以我们一样会对其执著。
特别是痛苦的时候,投射就有了一个重要的功能。内在有一个痛苦产生,将其投射给别人,自己的痛苦就变成关系里中的痛苦,此时的我,是一个清晰的“冲突而痛苦的我”。尤其是幻想这个人应该抱持自己时(这个人经常是亲密伴侣或者某个权威人物),投射会越加激烈,发展成各种攻击行为。
极端的例子是电影《蝙蝠侠•暗黑骑士》中的小丑,不断升级对蝙蝠侠的攻击,他这样做的深层动力是幻想蝙蝠侠能抱持他,但蝙蝠侠并非佛陀,无法抱持小丑的行为,相反对小丑心生仇恨。
婴儿可以渴望母亲抱持自己的攻击,而且经常会实现。但力量强大的成年人渴求别人抱持自己的攻击,这就是一种幻想,则经常造成人际关系的灾难。比如我的一个亲戚,他一次想我帮忙修理电脑,但他表达出来是否定的方式:“你一个大学生难道还不会修电脑?”。如果亲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他会说:“我难道不吃饭吗?”他基本没有朋友,非常孤独。
在亲密关系里,童年没有得到抱持的痛苦,几乎势必会推动自己把对爱的渴求通过“否定、攻击对方”的形式展现。恋爱初期对方尚可接受,最后被攻击者真的感觉自己毫无价值、糟糕透顶,于是关系结束,但关系结束一定是攻击者最不愿接受的,就好像再一次遭受母亲的抛弃。
倒置的亲子关系中,父母也会通过攻击孩子,渴望得到抱持。妈妈曾经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每次打电话向我抱怨,都觉得我可能会否定她,结果是每次我都没有否定她,只是中立地听她讲讲,有时候鼓励一下。她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包容,非常感动。这种包容让妈妈有底气,有勇气去逐步面对人生的真相。我始终坚定地告诉她,攻击不是爱,你和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为你的感受负责任,但我是你的女儿,我承认自己爱你,所以会尽量抱持你的攻击与痛苦的情绪。
把痛苦向外投射,我感受到是在回避“不存在(或者被撕裂)”的根本性恐惧。当我有责怪某个人或者外界环境还不够好的念头时,尚且有个“痛苦的假自我”存在。当尝试停止投射,单纯的向内看,这种感受是一生中最可怕的。漫无边际的不存在感,完全触碰不到自己,好像掉入无底深渊,此时很想去责怪爱人某某地方做得不够好,将痛苦投射出去,如同救命稻草会把我从地狱中捞起。但事实是,一切向外的投射皆虚幻,我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停驻,抱持这根本的痛苦,哪怕多一秒钟,就是进步。
抱持过后,我似乎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世界对我而言更真实了。(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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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支离破碎,漫无边际的不存在感,完全触碰不到自己,好像坠入无底深渊 不停的往下坠落…这种感觉比受害者角色 比被迫害妄想更严重,自己没有存在过,没有出现过,不知自己是谁的可怕……
突然忆起一次课程中所讲的,恐惧第一层:不被爱之类;第二层:恐惧招架不住,失控,太多了;第三层:被抛弃会死孤单一人 空 无;第四层:不知自己是谁?对未知有恐惧.害怕去爱、去打开。
婴儿期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印象中我妈总掐我,把我掐得青红紫绿的,还常说不听话 让我浑身没一块好肉,果然我现在一身的亚健康 各种不大不小的毛病;我爸常说要砍死我 摔死我。。。去年有一朋友家小婴儿,总哭,她妈妈日子很苦,我心中升起烦躁,内心升起恶魔的声音“吵死了,烦死了,只会给大人添乱,你就存心不让你妈好过,你妈真不该生你,再闹摔死你掐死你,看你还吵不吵,看你听不听话,你有本事试试看”,突然意识到,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婴儿?我甚至认为婴儿的哭是对我们心怀敌意,故意捣乱,他本应该听话乖巧 让我们开心,我差点认为自己是对的了……天啦,这不就是我妈毫无觉知,对我说出来的吗?我不符合我妈想象中孩子的样子,就是在与我妈为敌,在迫害我妈妈,“养了你有什么用?这么不听话”。从出生开始,我就没存在过,被迫往 我妈头脑妄想中的那个孩子 上面靠。。。心里没空间,反过来找孩子索取,让孩子带给自己开心,而不是看到孩子是另一个人,陪伴他支持他允许他,用爱化解和抱持住他的焦虑,,这样的小孩长大后太痛苦了……
这也是我在上段婚姻中 无意中追求共生的原因,满足6个月之前未曾得到的 与妈妈的共生 和全能自恋。“我必须和你在一起,你必须听我的,以我为中心围着我转,我们是一体的,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死也要死在一起……”苦苦追寻的6个月之前就应该满足的母婴一体感,死命的抓取,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和我在一起,粘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死也愿意,死也感觉不怎么痛苦,他说过我可以死在他怀里,我死之前他会紧紧的抱住我,,,这就是我曾经 以为的爱情,在满世界找那个巨婴妈妈未能给到我的……这真令我悲伤啊
我体验过被撕裂和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中无助绝望的坠落,每次都感觉痛苦恐惧得希望死掉,宁愿死掉也不想经历这样的痛苦。这就是我最近的体验,原来以为是恐惧,是身体免疫力差,长期缺少锻炼,是独立能力差,是生活自理能力差,是社会角色意识差…让我一个人没法好好活,昨晚才发现不是,是不知自己是谁,是 自己未曾存在过 的痛苦,,,也就是老师在个案中反复问我的“那个叫慧慧的人呢?她去哪了?”
今天觉得没有评判,全然的敞开和接纳,有回应,有支持的环境真好,还有人有同样的经历,感恩!我特别害怕坦承自己痛苦的故事时,被人以爱之名打断,评判,说我的感受不正确,我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有这些感受,我做错了,一如我的童年(所有的感受都是错的,不该存在的,或者是应该反过来)
若是有人因为没有同样经历,不理解,又来居高临下的改造我,在我脆弱的时候,我会立马缩回去,心痛。我前夫在我每次和他坦承自己的脆弱时,除了我们分开的时候,之前至少上百次吧,每次都给我分析和评判,似乎我的脆弱是对他的指责,,我在改造“父亲”,希望他能不像儿时一样,希望他看到我的呼唤和脆弱,希望他抱慰我,我终究是没有得到,我是在敲一扇关得死死的心门,终究还是没有敲开,得出的结论就是“真正的我果真不被接纳,我必须取悦他人,无法呈现真实的自己,做自己是不被允许的”
今天发现,我的脆弱不是丑陋不堪的垃圾,不是让我抬不起头的耻辱,不是我身上有某个重大缺陷,不是我有毛病不正常,不代表我比别人低人一等,我有那么多脆弱 也不代表 我会没法生存,,,只说明一件事,父母无觉知中让孩子一身伤痛,然后又不许孩子喊痛,是他们不接纳自己的脆弱……
敞开的过程,让我越来越接近真实的自己,也越来越感觉到世界的友善。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感受到世界的友善而不是凶残的敌意,这对我至关重要。
越来越佩服老师了,他老早就看出,我最大功课就是 孤单一人生活,,,太多的障碍了,难怪之前愿意做下等奴隶,乐此不疲,总想着自己努力变得更好了,就可以找到更好的主人了……至少有一个假自我的角色(头等受害者),可以不去面对 那种支离破碎的不存在感,那种往下坠,坠入了无底深渊,不知自己去向哪里了的感受。。。还能庇护我 不去面对满天的恐怖与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