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前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甥也要去……
听着这首童谣,儿时的记忆就像是一条河,缓缓的从脑海流到了眼前。
小时候,我家住在孤山,是一个小山村,姥姥家住在马营,是一个乡,乡里住着200多户人家,一条大马路从南到北,穿城而过。
姥姥家就在马路的东边,前面是邮电局和一所中学校,出了门,右边是乡政府,对面毗邻着供销社和大礼堂,用现在的话说,姥姥家当时就住在乡中心。
在乡政府的门口,有一块用水泥抹的方方正正的大石头,大石头上每天都坐满了聊天,晒太阳的人,姥姥姥爷是长客。
每年的七月十五,乡里就要赶会,唱大戏。各路卖东西的,耍马戏的,放电影的,都会聚集到此,十里八村的人们就赶着马车,牛车,骡子车,载着家小来赶会了。
这是那个时代的人们对买,卖商品和休闲娱乐的一种方式,每到这时,姥爷就赶着骡子车来接我和妈妈了。
我这个小村村里的妞,坐在骡子车上,高兴呀,雀跃呀,一会儿就把自己折腾晕了,厌厌的躺进了妈妈怀里。
可是,一进到马营城,我就嗅到了空气中的热闹和炸油饼的香味了,马上从妈妈怀里挣脱了出来。
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吵吵嚷嚷的,姥爷就从车上跳下去,拉着骡子的缰绳走,人太多,怕撞到了。
我看着马路两边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品,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立马就彰显难抑了,“妈,快看那些皮球,各种彩色哎”“捏糖人的”“那个是什么……”我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妈妈和姥爷听着我说,光是笑。
车子在经过乡门口的大石头时,妈妈和大石头上坐着的人们打过招呼后,就到姥姥家了。
姥姥笑呵呵的迎过来,抓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对着妈妈左看右看,“瘦了,都瘦了”姥姥说。妈说“没瘦,可结实啦。”我马上举起柴火棍一样的胳膊给姥姥看,“姥姥,看我多结实呀”大人们看着就都笑了,空气也笑了。
一进家,姥姥就把给我和妈妈留的好吃的,都端到炕上了,姥姥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欢喜的看着我们吃东西,我发现,姥姥的眼神一刻都不离开妈妈,那些天,妈妈去哪儿,姥姥就去哪儿,即使人不跟去,眼神也是追着妈妈的。
姥爷买回来晚上的戏票了,说是今年唱的是《狸猫换太子》。
晚上我们早早吃过饭,在姥爷的带领下,全家出动——去看戏,走过马路就到大礼堂门口了,把票给检票员看过,数过人数后,我们鱼贯而入。
大礼堂里面就像个鱼肚子,中间大,前后小。一排排椅子摸上去都是光溜溜的,墙壁上亮着几盏桃形的灯,发散出昏黄的光,我们就着光,找到了坐位,姥爷买的票一般都在前面三四排。
来看戏的人应该都喜欢戏曲吧,(除了我们这些只能被大人带着的孩子们),所以鼓乐一响,嘈杂的说话声就慢慢安静下来了,嗑瓜子的声音却是在耳朵里响成了一片。
戏台上,随着抑扬顿挫的鼓乐,一会出来男的,一会儿出来女的,他们都画着脸谱,穿着戎装,又比划又唱,很是热闹,只见妈妈和姥爷都坐的直直的,脖子也伸的直直的。
我是听不懂戏的,只喜欢看他们的脸谱,有花脸,有白脸,有红脸,最好看的就是年轻女子的脸谱了,我想,如果世上真的有仙女的话,应该就是她们这样子的吧。
我也喜欢他们穿的衣服,袖子长长的,高兴时就把袖子耍的园蓬蓬的,和扇子一样。不高兴,袖子就往身后一甩,我回到家也总是要把床单披在身上,模仿陶醉一番的。
我也喜欢看年轻女子走的碎步,一点一点的用前脚掌点着地,碎碎的,扭着腰,真是好看,这个我也悄悄的学过。
卖冰棍的过来了,提着个像暖壶一样的桶,桶桶上盖着厚厚的一块垫子,5分钱一根冰棍,姥爷给我们每人买一根,那么甜那么凉,这个味道现在却是寻不到了,那是岁月的味道,也是儿时的记忆。
戏,什么时候散场,我多数时候是不知道的,总是在迷迷糊糊中就被放到姥姥家的炕上了。
上午的时候,我们不看戏,我们和姥姥逛街去,我们从南街逛到北街,每一家的摆货都要看看,妈妈最爱在卖布和卖衣服的前面流连了。
我最记忆深刻的是一个卖十三香的,在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朔料布,上面摆着一堆一堆磨好的粉,他的手里一边摇着一个小磨盘,嘴里一边唱着词,具体的词我忘了,只记得他是说自己这十三香是如何的好,孩子吃了学习好,女人吃了皮肤好,男人吃了身体壮,老人吃了精神好,总之,他的十三香人人都得吃,家家都该买,于是,我拽着妈妈的衣角要买十三香。
那时候我好像没看过马戏,电影什么的,除了跟着妈妈去看戏,就是自己跑去卖十三香的那里听唱,那些日子感觉过得好快呀。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七天了,七天,《狸猫换太子》唱完了,而我和妈妈也该回到我们的小山村去了。
现在姥姥姥爷都已经不在了,只有这些美好的回忆还永远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