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云宁十七岁,正读高三。
又到了换座位的时候。
云宁的成绩很差,班里倒数几名,如往常一样,他选了个后排靠窗的角落。他觉得坐在那里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老师不会,同学也不会。
云宁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他从小便是一个人,他不擅长与别人交流,他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但有时候,云宁也会感到孤独,他会羡慕那些很会说话的同学,羡慕他们周围有一堆朋友,可以一起说些最近发生的趣事,然后笑一笑。
那时云宁正等着其他同学选座位,然后好搬自己的书,他用左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杨树林,想着虽然现在那些杨树绿油油挺好看的,但再过不久,便会生出令人讨厌的杨絮到处飘了吧。云宁就这样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前面坐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
云宁这样的人,与别人的交流近乎为零,他从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人和事。他不知道班里有多少同学,知道名字的不超过十个,而有些人他甚至感觉从未见过,就像,那个女孩。
终于都选好了座位,云宁起身,开始搬书。
“云宁,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个箱子递过来?”
声音很轻,很温柔。这是她对云宁说的第一句话。
云宁怔了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很干净的女孩。云宁低头,手抬起箱子,箱子很重,里面都是书。
云宁这才意识到这次坐他前面的是个女孩子,挺漂亮的女孩子。但这并没有在云宁心里泛起多大的涟漪,他不关心女孩如何,他还会如往常一样,一个人。
座位相近是避免不了互相接触的,递一下试卷,帮忙捡一下东西,问一下题。云宁与周围的同学也渐渐认识,但他还是那个喜欢一个人躲在大堆书里的不善交流的男孩。
坐在云宁前面的那个女孩叫朱星辰,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努力地学习,有很多的朋友,对每个人都很友好的样子。她并不总像云宁印象中那样干净,有时也会让头发在耳边肆意的散乱,随意的穿着衣服,桌上的书本试卷资料胡乱的放着。
女孩会在闲时转过身去,主动与云宁说话。
“哎,云宁,你干嘛呢?”
“写数学题。”
“休息会儿吧,和我聊天呗。”
“聊啥?”
“不知道。”
“……”
“啊,反正就是不想学习。”
“额,好吧。”
“云宁,你在家看电视不?我都好久看过了,每次回家,我弟弟都霸占着电视,好烦。”
……
对孤独不善交谈的人来说,若是有人主动与他交流,就会有一种被救赎了一样的感请,就像有阳光照进了无尽的黑暗。
云宁与那个女孩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注意那个女孩,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她,在老师讲课的时候,云宁的视线会从黑板慢慢移到那女孩的马尾辫上,还有她的耳朵,小小的,很白,像是透明的。云宁觉得这一定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孩子,希望这个女孩子一直快乐着。
云宁感觉无聊的高三生活有了些乐趣,他开始努力学习,他想追赶女孩的步伐,与她有差不多的成绩。
一天午饭休息时间,那个女孩面朝后趴在云宁的桌子上,随意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翻看。云宁当时在做题,也就没注意。
“云宁,这是什么呀?"
“嗯?”
云宁抬起头来,看到了女孩手中的笔记本,忽然一把夺过,尴尬的咳了两声,有点脸红。
女孩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笑出声来。她看到了笔记本里的一些内容,有一些中二的话语,还有写的故事,她才看一点就被夺走了。
“哎呀,别害羞嘛,我不会笑话你的,来,快让我再看看嘛。”女孩说着就要去拿云宁手中的笔记本。
云宁赶紧拿开:"不给看!”
笔记本里是云宁写的各种东西,他喜欢在闲暇时间写一些文字,编织故事,可他觉得写的真的很幼稚,他从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看看嘛,看看嘛。”
“不行!不给看!"
“好吧,不看就不看。”
云宁这才将笔记本小心的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哎,云宁,你打算考哪一所大学啊?"
“大学啊。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成绩,能选的地方不多,总之尽量好一点的大学吧。你呢?"
"我想学医,我家人也希望我学医。到时候看我能考多少分吧,然后再选个大学。”
“嗯,学医挺好的。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就努力学习吧。”
“嗯!”
再后来,又换了座位,他们俩隔的有些远了,因为临近高考,交流也少了。只是那个女孩会偶尔到云宁前排的座位,趴在云宁的桌上,与他说些话。
毕业的那一天,女孩还是那样坐在云宁的前面。
“终于要毕业了啊。”
“是啊。”云宁也有些感慨。
“那你的那个笔记本能让我看了嘛,这都要毕业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你怎么还在惦记我的笔记本!”
“让我看看嘛。”
云宁看着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大眼睛,无奈地说:“好吧,给你看给你看。”
“嘻嘻!"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呀,高中就这么过去了,这破学校还真有点不舍。”
“对啊,时间过的真快。”她翻看着笔记本。
“哎,云宁,你要不要和我来张合照?”
“好啊。”
照片上的女孩轻轻笑着,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如她的名字那般,好像存着万千星辰,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白玉凝脂般的肌肤闪着光。这一定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孩子了吧。
云宁也曾想过在毕业这一天对女孩表白,向她说出心中的那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情感。可他终究是不敢,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考的学校肯定比自己好,他们必定要各奔东西,他也害怕被拒绝,然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终究没有去表达自己的心意,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带着那个笔记本,再看一眼那个女孩儿,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