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一剑封喉
我们每个人只要出生，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能逃脱。生命是短暂的，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
但我们每个人都不想死。我们都努力地让自己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享受，才能感受这世界的美好。
但罗八已经死了。他是不是已经接近了永恒？没人知道。
张大老板和和邓七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直到此刻还是不敢相信，罗八就这样死了。他们熟悉罗八，没有人能一剑杀了他，没有人。
可是此刻他却的的确确是死了，死在眼前这个少年的剑下。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柄普通的剑。
“刚刚是你杀了他？”
张大老板看着少年。他指的当然是罗八。张大老板知道是少年杀了罗八，但他还是不相信，他要问个清楚。
“是的。”
少年面不改色，连站着的姿势都没有变，手上还是握着那柄普通的剑。
“你今天也一定要杀我？”
“是的，非杀不可。”
“我可以给你很多的钱，给你想都没有想过的荣华富贵。”
只要你放弃杀我。这句话张大老板当然没有说出来。他也不必说出来。他知道少年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需要。”
少年回答得很直接，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你想想看，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我没有子女，只要你跟着我，等我老了，这风停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张大老板继续说道。这次他说得很清楚。他的意思谁都明白，但好像只有少年听不明白。
“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你知道我刚刚说的话代表着什么吗？我的意思是这风停镇上所有的金钱、美女都是你的。”
张大老板特意把“美女”两个字说得很重。他相信没有男人是不喜欢女人的，特别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张大老板说完这句话，就有三个姑娘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她们都很年轻，光滑的皮肤吹弹可破，曼妙的身材在特意的装扮下显得格外凸凹有致。她们都看着少年，她们的眼神清澈，单纯，充满活力。无疑，这样的姑娘对年轻的男孩总是充满诱惑的。张大老板对她们也充满了希望。他觉得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绝没有。
少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也看到了眼前的姑娘。他是个活人，一个正常的充满活力的男人。只要是一个男人，就不可能对这样的姑娘视而不见。
“只要你留下来，留在这里，她们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随便你。”
张大老板又说出了很多此时围观群众心里想的事。几个年轻的姑娘也懂事，她们故意对着少年挺了挺她们的胸脯，脸上挂着年轻女孩才有的笑。她们挺起的胸脯似乎快撑破衣服，她们的笑像是在摄人心魄。
那些围观的人群中有些人的哈喇子已经流了下来，落到地上，形成了一摊水。他们都觉得这少年肯定傻了，换作是他们，肯定立刻就答应了张大老板。有些时候，他们甚至做梦都在想，如果有一天能跟着张大老板，那将是如何求之不得的事。那将是他们的无上光荣。
可是他们永远都跟不了张大老板，因为他们不是少年。
“让我看看你的天罡指。”
少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张大老板的话。他甚至根本没有看那几个姑娘。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心。
风停镇是很少吹风的，住在镇上的人一直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此刻风又开始吹了。风首先吹动街边的树，然后就吹动他们的头发，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脸上被风吹过的感觉，很舒服。
张大老板终于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的思绪被拉到了远方，他甚至开始想起了他的家乡。
他来风停镇已经十八年，从少年到成熟男人，从一无所有到富可敌国。
他的家乡离这里很远，那是一个很贫困的小村庄。他家里一共有八个兄弟姐妹。记忆里，小时候的他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所以他就经常会去抢别人家的东西吃。因为抢别人的食物，他常常挨打。记得有一次，他偷了邻居的两个包子，然后被人绑在树上，不断用鞭子抽打。那时候还是冬天，天很冷，他以为他必死无疑，但后来他还是活下来了。
他也好多次责问过他的父母，既然没办法让他们吃饱，为什么要把他们生下来。没有答案，回答他的永远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但他却知道，他的父母还是爱他的。他清楚地记得，他决定离开家的时候，他的母亲从一个皱巴巴的布包里拿出三两银子，颤抖着把银子交到他手中。他的父亲则躲在门后。他知道他在看着他。
想到这些，张大老板突然很想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到过他的父母。他们在他离开故乡后的第三年就死了，是被路过的强盗所杀。杀了他一家九口只为了一头牛，一头他们用来耕地的牛。
后来那群强盗也被他杀了，他甚至把滚烫无比的牛肉汤灌进那强盗头子的嘴里，活生生把他烫死。但在无数个夜晚，他还是会梦到他的母亲，还有那个躲在门后的父亲。他一直觉得，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张大老板看着邓七，邓七也看着张大老板。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同时动了。张大老板的天罡指，邓七的铁掌，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同时攻向少年。他们配合多年。他们娴熟的配合曾击杀了无数原本不可能被他们杀死的人。他们相信没有人能逃过他们两人的合力一击，绝没有。
少年还是没有动。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还是同样的姿势，站在同样的位置。
就在张大老板和邓七跃起击向少年的瞬间，围观的人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甚至比闪电还快，然后他们就看到张大老板和邓七同时掉了下来。是的，他们就像是风筝刚刚起飞的时候突然没风了，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到地上。
围观的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老板和邓七同样也不敢相信。他们虽然已经从空中掉了下来，但他们还没有死去。他们捂着喉咙，睁大眼睛，和罗八一样，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喉咙里冒出来。张大老板伸出手，他指向少年，似乎想问少年，你用的是什么剑。
可是他失望了。少年手中还是那柄普通的剑。
剑已经入鞘，或许剑根本就没有出过剑鞘。没有人看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不可思议。
张大老板死了。他死后的尸体跟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的眼睛还是睁得很大，似乎还是不相信他就这样被杀了。或许他终于可以和他的父母见面，告诉他的父母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他的风停镇。
风又停了，人群也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可怕。
人群中的每个人都在看着少年，似乎在等着少年说点什么，可是他们失望了。少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出了人群。
少年要走，绝没人敢拦，绝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就这么看着少年，一步步走出人群。
但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至少有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少年。
其中一双是李四的，就是包子铺的李四。
另外两双中的一双也是一个少年的。这少年的眼中，是一种痛惜，一种惺惺相惜的痛惜。
而另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嫉妒，毒辣。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手中也握着剑，可是他的手却在抖，抖得无法控制。他感觉他整个人都在扭曲。少年杀人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他本以为他的剑已经够快了，但直到看到少年的剑，他才知道自己的剑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少年是怎么拔的剑。他甚至根本没有看到少年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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