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大学班长。
打开电脑,我输入“济南 XXX”,我只知道这些信息,还是道听途说的,从1997年7月14号离开济南,离开学校,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刚毕业时大家还关注谁去了哪个单位,我听说他去了一个学校,后来又听说去了高新区的宣传部,感觉是越来越出息了,毕竟那个年代的男同学还是以进政府部门为目标之一。后来,大家各自忙自己的生活,也没有精力去互相打听。
2007年毕业十周年,我因工作原因没有参加,听说班长也没有参加,那时的我们正是在各自工作中需要冲刺的阶段,不能参加也可理解;2017年毕业二十周年,大家都已人过中年,工作稳定有成,开始怀旧,班长还是没有参加,联系不上,大家开始疑虑,有人说可能病了,但没有人往坏处想。
2020年,是一个很无法定义的一年,如果可以跳过去,或快进,相信大家都会按这个键。在初冬,我听了他确切的消息,他走了,在他最该收获人生的年纪,在这个让我不愿不敢定义的2020年,走了,好像是在仲秋节前后,似乎没有人能确切地掌握他离去的信息,大家都是听说,源头是听谁说的?不知道。而我当时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刻竟然没有悲伤,匆匆挂了电话,我坐着愣了一会,还是没有悲伤,我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办公楼里安静下来,我坐在办公室,闭上眼,昨天的悲伤开始从细胞、血液、毛发里往外渗出,我要用一个专门的时间和空间,来怀念我的班长,来悲伤善良腼腆的他。
可是我又是很虚伪的,因为我发现,当我开始怀念他时,我对他的回忆却是零碎的、不成篇章的,才毕业二十三年,我的记忆竟然像是一双长上白内障的眼睛,过往都看得模糊不清了。
他,高高的个子,头发有点带自来卷,大多时候带着一种羞涩的微笑,暖糯的感觉,一直到毕业,我觉得他都不是特别放得开,和我们说话很少大嗓门;而我的性格粗放,和他说话总是大嗓门,从气势上就压他一头,他却不和我计较,二十多年过去了,记不得和他太多的细节,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羞涩,腼腆,微笑,主要是这三个词,这也让我对他的怀念格外虚无,虚无到悲伤无处承载,无法表达。
感觉那时因为他的好脾气,班里的活动和工作组织起来他就很无奈,因为我们常常“不是太听话”,所以,当班长时的他嘴角总是有火疱,我不记得我是否“经常”挑战他的权威,但肯定也曾让他生气上火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病了不联系我们。
我不知道他最后安顿在何处,也许回了老家,也许在济南,听到他走的消息后,我悲伤只是悲伤,却没有去看看他。
我不知道最后的日子他是否会想起我们,二十多年我只是偶尔和同学聊天时捎带提过他,次数有限,二十年聚会他没有来,我都没有找过他,我应该去找找他,去再吆喝吵闹欺负他;不知道是谁先把谁遗忘,再也不见的他,让我隐隐地痛,找不到痛的位置,就是一种由内而外,神经质一样的抽痛。
再也不见的他,让我再次感知到自己记忆的破碎,他很过分,连给我,一个缝补记忆的机会都没有,说走就走了。
外面起风了,2020年冬的第一场大雪来了,和小说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风停了,雪化了,他,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