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成都之前,我每周基本都会去上一堂国学课。年过耳顺的揭晓兮老师与我们侃侃而谈,意气风发。谈起中国传统文化,“思家怀乡”是一个避不开的关键词,就像你要研究今天的西方政治文明避不开“自由民主”一样。
以往每每谈及古人客居他乡,我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来的全是断肠人在天涯,孤灯独映窗花这些惨淡情形。不过确实,于古人而言,羁旅就是羁旅,注定窘迫不堪,注定一个人在漫漫修夜辗转难眠。
可古人终究是古人。我们成天喝着管道里源源不断的自来水,又何来“背井”一说?“离乡”倒是有的,可既然注定要离开,又何苦带着那些缠缠绵绵,犹如长江水般的离愁别绪呢?
最近,公选课的一位教授问我,你信奉叶落归根还是落地生根?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他,但他启发了我,为什么我们要执念于“叶落归根”呢?
“根”是什么?
你若是去问一个游牧民族的首领,他肯定不知道。若你随便在菜市场去问一个年龄稍大的阿姨,她准能给你说出个张三李四来,可你要是让她给你讲讲清楚的话,她也就只能微微一笑了。“根”这个东西大了去了,我也不是一个能够说得明白的人。说远了去,它是宗法制的遗产,是我们中国人的祖先情结;说近一点,它是一张房产证,是你那几居室的所有权证书。我越是想搞懂什么是“根”,就越不明白,我们人作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怎么“叶落”了,就一定要“归根”呢?不是还有蒲公英这样一个物种吗,飘到了哪,就算是哪。
我从成都来到杭州,从西蜀来到东吴,算是离乡了吧。最初是有那么一些不习惯,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不也就习惯了吗?不就死菜甜了些,风大了些,气温低了些嘛。可杭州不也给了我曾经不可多得的灿烂阳光吗?
身边常有朋友谈起四川,谈起成都,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满腔热情地去和他们聊上几句,聊聊千年前繁华的锦官城,聊聊今天国际化的芙蓉城。
所谓的思念,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独上危楼倚栏杆,也不意味着你一定要夜夜梦回故乡,醒来清泪两行。故乡只是故乡,它不在脚下,也不在远方。在成都,故乡是一碗碧潭飘雪的味道;在杭州,故乡是一杯西湖龙井的清香。所谓思念,其实就是不经意间有个影子从你脑中一闪而过。
我说背井离乡不过尔尔,不是我不安土,不重迁,只是我换了个心态去漂泊。
月光皎洁的夜晚,故乡仍将轻轻地洒落在我的肩上。只是远离了那一方水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