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听说过俄狄浦斯的大名,但直到最近才看了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并花了一点时间找了资料。有点感受,不同于抗拒命运的主流看法,似乎有些极端了。
一. 命运
“命运”一向是这出戏剧的核心话题。俄狄浦斯的出生即伴随着弑父娶母的预言,而忒拜王族一直以来的命运告诉拉伊俄斯(俄狄浦斯生父),神的预言不会错。忒拜创始人卡德摩斯杀死了阿瑞斯的毒龙,即使在赎罪之后,仍与自己的妻子哈默尼亚见证了自己的儿女凄惨死去,最后出走忒拜一同化为巨龙,那个卡德摩斯最初的“罪”;卡德摩斯的几个女儿,塞墨勒是宙斯的情人,被赫拉欺骗,在宙斯的真身面前化为灰烬,奥托纳沃的儿子阿克特翁冒犯了阿尔忒弥斯被变成了鹿,然后被自己的猎狗撕成了碎片;伊诺照料姐姐与宙斯的私生子而被赫拉嫉恨,与自己的儿子一同坠海……这是命运吗?这分明是易怒的诸神打着命运的旗号挥舞屠刀,将神的权柄强行施加于忒拜王族;这是命运吗?这分明是所谓诸神一面扮演立法者将人定罪,一面扮演执行者“正当”行刑!他们用恐惧笼罩凡人,显示自身的伟大:降下诅咒,再用自己的能力让诅咒成真而后告诉他们,这就是命运!让他们将敬神的记忆镌刻进骨子里,将畏神的基因融进血脉里。
而这些自诩伟大的神祇在他们的命运之前又是一番什么模样?以众神之首的宙斯为例。命运女神摩伊赖告诉宙斯,他和女神墨提斯生下的儿子将要推翻他的王位,夺取统治世界的大权。为了逃避命运,宙斯用甜言蜜语麻痹墨提斯,在她还未分娩时便将她吞噬了;普罗米修斯也提过让宙斯战战兢兢的厄运,宙斯则千方百计套取解厄之法,最后用释放为诱与普罗米修斯达成和解。强大如宙斯,同样在所谓命运面前瑟瑟发抖。他们肆意玩弄着凡人,可谁又知道,他们是否被另一群“神之神”视作掌心玩具?
离开俄狄浦斯太远,简述一下俄狄浦斯的遭遇。甫一出生便被神谕玩弄,被刺穿了脚踝扔到山林之间,连自己的名字都在为这玩笑作注。他被科林斯国王收养,由孤儿再变成王子。若故事终于此,也算是苦尽甘来,可阿波罗的“神谕”又迫近了。俄狄浦斯为逃避“弑父娶母”的命运愤而出走,同时拉伊俄斯则在赫拉降下的灾难斯芬克斯面前束手无策被驱使到了求神谕的路上——多么可笑,神降下灾难再透露神谕如何解决——俄狄浦斯杀死生父后解出了斯芬克斯的谜语,成为忒拜之王并娶了自己的母亲。若故事止于此,同样算得上圆满,偏偏那天上神祇又要降下瘟疫,迫使俄狄浦斯揭露自己,诅咒自己。他的一生就如橡皮泥,被众神随意揉搓,捏成他们想要的模样,所谓不可对抗的命运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精心设计“神谕”组成的恶毒陷阱。还有地上最强凡人赫拉克勒斯与白银之民,他们被玩弄被抹杀,同样是因为他们没有强大的权柄与神相抗。
命运,始终与自己的能力有关,而不以个人意志转移。倘若你有能力解决,那么你就始终在战胜,命运也就不成为命运;如果你能力不够,那么你就只能成为“命运”的注脚,就算神祇面对未知而败时,同样只是个注脚,哦,或许,会多出几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