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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和阿远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条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的铁路,在阿秋所在小山村设立了一个小站。小站平时冷冷清清,停靠的火车不多,行人也很少。但是,每到春节前后,小站就热闹起来,外出打工的人们都要经过小站回乡过年,离乡工作或上学,还有迎来送往的亲友以及大大小小的行李挤满了小小的候车厅。
阿秋每次返校都要从小站上车。每年春运期间想要挤上火车的难度相当大,座位是肯定没有的,因为小站压根就没有座位票卖,就连站票也是十分紧俏,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更无耐的是,即便买到了站票,也不一定能上车,因为有时候火车根本就不开门。那是因为上面的人已经挤得把门口都堵住了,再也放不下一个人,更何况这些外出的人们,哪一个不是大包小包,拖着一堆行李呢。
因为离得近,阿秋不像其他村寨的人,有时候会买不到火车票而无功而返。阿秋每次都会提前来买,上车一般也很顺利,因为通过几次观察,她已经发现了人们出行的规律,那就是从正月初六起,阴历的双日子出行的人就会特别多,单子日相对来说就要少很多。阿秋总会选择人少一些的时间走,那样就能保证可以上车,那怕车门不开,还可以从窗户爬进去。人多的时候,人们都不敢开窗户的。
那一次,阿秋在父亲的帮助下爬上窗户,火车里面有一个人也在使劲拽着她往上爬。爬进车厢,她才发现原来拉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上车后她红着脸向他道谢,男孩微笑着说都是出门在外,互相帮忙。火车上人挤着人,就跟栽葱似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阿秋在阿远的帮助下拖着行李,挪到俩节车厢的连接处,总算有个能站的地方。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说近也不近,如果一直站着,也是需要一点毅力的。一路上阿远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阿秋。那天她知道那个叫阿远的男孩在她读书的那个城市工作,他们属于同一个镇,不同村,阿秋听说过阿远的那个小村却没有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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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Z市,阿远要送阿秋去学校。阿秋谢绝了。他们互留地址相约写信给对方,相约放假的时候一起回乡。九十年代初的联络方式除了通信,还有固话。阿远有一台BB机,在那个时代并不多见。阿秋把号码记在一本散文诗上,也默默的铭记在心里。多年后,阿秋远游,走过几座城市,搬了几次家,那本记着那个BB机号的散文诗,虽然早已泛黄,她却不曾丢弃。
到了学校不久,阿秋就收到阿远的来信,阿远让她有事就打他的呼机。可是向来不怎么活跃的阿秋,不知道打通电话后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有点害怕跟陌生人说话。所以她只给阿远回信,从来不会去呼那个号码。
虽然在一座城市,阿秋与阿远却隔着校园与社会的距离,他不能走进那个校园。而她也只有周日下午才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走出校园,采购一些必备的日用品或到市里的图书市场买几本老师推荐的参考书。其余的时间,阿秋会也不能离开校园。阿远的信一封接一封的从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飘到阿秋的手里,有时还会有精美的卡片。书信的内容从小心翼翼的问候到后来日常生活的点滴及心情,他们交换了照片,偶尔相约周末见面,偶尔在周日下午的开放时间,阿远走进校园,等在阿秋的宿舍楼下,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漫步在图书馆前的林荫道下,也有时一起到隔壁的师大市场去闲逛,陪阿秋买必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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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末的会面成了阿秋心心念念的期盼,每次走过图书管前那条林荫路,走过体育场的白色栅栏,甚至走进食堂他们周末一起坐过的餐桌,都会想起阿远来。有时候走过校门,似乎看见阿远迎着朝阳走进来了。当阿秋意识到自己的心里情愫初萌,一边带着对那份美好的新奇有着强烈的向往,另一边又担心这份感情会影响自己的学习成绩。又一次阿远带着水果来学校看她,两人并排走在校园的路灯下,她开始担心,因为她已经不能全身心投入学习了。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班主任找阿秋谈话,还有父母乡下来电关注,阿秋甚至不敢告诉父母自己的真实成绩,她只是含糊的告诉妈妈,自己一定会努力,一定不会让家人失望的。
那天下午,阿秋一个人坐在体育场的台阶上,想着家里父亲为了给她筹集学费,顶着烈日去给人家修路,想着母亲不管狂风暴雨不敢耽误的农活,想着老师语重心长的劝导。
那天晚自修课前,阿秋给阿远打了一次呼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那个叫阿远的男孩就从阿秋的生命里消失了。
阿秋从此潜心学习,那年高考,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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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那段被阿秋掐在萌芽阶段的爱情应该就此结束 了,可是上了大学的阿秋却没有忘记过那个叫阿远的男孩。她想尽办法去找阿远,通讯地址中阿远工作的地方她去了无数次,后来才在工友口中得知阿远早就离职了,呼机也早就不用了,阿秋甚至每年春节后去上车的那个小站等上几天,可她再也没有遇见那个叫阿远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