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夜,在秋匆忙的收获中款款走来,让四处漂泊的亲人们,不远千里回家团圆,幸福快乐地聚在一起,赏月,谈天,举杯共庆天伦之乐。
每年中秋,邀月之时,总是想起苏轼的“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我也有着同样的困惑。嫦娥“起舞弄清影”的幻化无形,也常有翩翩舞姿优美缠绵在脑海里流动。
总感觉小时候的月亮比今儿的圆,比今儿的大,更比今儿的亮。
那时候我家有八口人,爷爷,父母,还有我们五个小孩子。每年中秋节的晚上,父亲把桌子放在院子中央,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总要炒上满满一桌子的菜,我们把桌子围得满满的,吃着饭,看着月亮慢慢露出红彤彤的脸堂,一点一点的,爬上来。或许看的人太多,有点害羞吧,月亮上升的特别的慢,脸儿特别地红,当她圆圆的身子完全出现在地平线上,便把她的光辉潇洒地抛向神州大地。随之,大地便如被一棵巨大的夜明珠笼罩,亮如白昼。我们在月光下听着爷爷讲着“嫦娥奔月”的故事里,幻想着嫦娥在月亮里的诸多的美景和幸福。
吃完了饭,母亲便一人给我们一块月饼。那圆圆润润的,包在一层薄薄的小小的正方形的纸里,那白色的纸早已被月饼的油浸透,浑身油汪汪的,放在鼻子上闻一闻,香香的飘进满身的每一个细胞。拿在手心,看着它身上一层一层的薄如蝉翼的外皮慢慢脱落,然后慢慢送进嘴里,品尝一下中秋圆月的味道。感叹月饼薄薄的美丽外衣的同时,把月饼轻轻地举起来,慢慢移向月亮的方向,找准一个月亮和月饼一样大的位置用月饼盖在月亮上,看那一个更圆。
月亮越升越高,也越来越亮,在月光下都能清晰地看到书上的字。
我把月饼捧在手心里,找一个正对着月亮的位置坐下来,仔细地看着月亮,看着月亮里的大树,看月亮里隐隐的山峦,看大树下一个人一动一动的,好像母亲舂米,将榔头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母亲说那是王母娘娘在捣药,以救天下苍生。
我想把月亮上的东西清晰地装进自己的眼睛,可任凭我怎样努力,也还是一个模糊的黑白相间的斑驳陆离的影子。
那里是否也有月饼?那里会有和我一样的小孩吗?是宫殿还是像我们这样的农家小院?然后带着诸多无人解答的疑问,在明亮月光的轻抚中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懵懂地爬起,朦胧着眼睛找我的月饼,找我的月亮。母亲便笑着将月饼递给我:“在这儿呢!昨天的月亮是团的,今晚的月亮是圆的。”我问为什么呢?”母亲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几多年后,中秋节的晚上,在明月的清辉下,我家桌子的上位没了爷爷。月亮还是那样霸气十足,把全世界笼在羽下,空洞而渺茫,神秘而微妙。我甚至不敢独自到堂屋拿东西,即使去了,也是拿了东西赶紧跑出来,害怕爷爷会随时出现在某一角落里拉住我,全家人都笑我胆小。
日子如大江东去的流水般一去不回。再后来没有了父亲,却没有了害怕,增加了期待。父亲的影子,总是一闪即过。即使再快速地捕捉,依然一无所获。月亮再也不是那么的圆润了,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气息,再也找不到那份团圆的快乐。
月儿有圆的美满,也有缺的遗憾。但人生百年,总要回归自然,这是规律,没有谁能逃避,更没有谁能改变。
今年的中秋是第一个没有母亲的中秋节。去年的现在,母亲就躺在我的身边,每天给她洗澡擦身,每天很早就下去拿给她专定的牛奶,每天摆在床头一小碗一小碗的早餐。中秋节的时候,我们围在母亲的身边,喂她吃饭。而今却都成了梦幻,稍一恍惚,母亲已在天堂。只有在梦里才看得见。
中秋的团聚需要新定义,需要注入新的能量和动力,拥有新的快乐和意义。我们都在各自的家里过着自己的中秋节。我们也会一步步走向父母的样子。从孩提时对父母的依靠和依恋,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各过各的团圆。
今年的中秋节不知月亮是圆还是团,稀里糊涂地过了。只记得中秋节当天,太阳公公从早到晚都是灿烂的笑脸,风似乎也温和了很多,连泛黄了树叶儿也不舍得碰落一片。
尽管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失望和落寞,伤心和孤单,可很快就被大家愉快的节日气氛所渲染。母亲总是要离开的。逝者已矣,我们还当砥砺前行。生活在继续,谁也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还是借苏轼的“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来祝愿兄弟姐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