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殇
微微的秋风正吹拂,田埂边一株小草挥了挥手,像是望着谁打招呼似的,仔细一瞧,原来那稻茬里窜出了一朵小野花,正在风中摇曳,左摇右摆的模样好不惬意。
那野花指向的地方,有白云朵朵,在蓝色的画布中,正天马行空变幻着。云影底下站着一头小羊,抬起头凝望那其中的一朵,突然间它大声的喊了一声妈妈,把一旁那群憨鸭逗得嘎嘎大笑。
笑声像潮浪般扑到了水渠旁,拍醒了瞌睡中的那棵越南栾,栾树伸起懒腰抖动着身体,顿时树声飒飒,几颗种子便乘隙挨着花瓣缓缓飞落。又一阵风起,把那花瓣往田中央吹去,在空中翻了两圈终于掉落到地面。
栾树的种子躺在橘红色的花瓣上,像是颗珍珠正等待新的主人拾起,望穿秋水终于盼来一只纤手,她两根指头轻夹,珍珠连同花瓣又再度腾空而起,离开时还不忘掉落几粒尘土,就像那寡妇再次上了轿,惺假作态挤出几滴泪水想掩饰住内心中的迫不及待。
小女孩捡起了栾树花,像捏住花绳一样在手中转着玩,突然稻茬边一个小洞引起她的注意,顺手将栾树花搁在堆满野菜的竹篓里,于是那朵橘红色的花,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满是绿叶的怀抱里。
她从竹篓底下拿出一把小铲子,娴熟的在洞口边画了一个半圆,一铲子土挖了起来,那洞穴却还在,于是一个较小的半圆又铲下,再次挖起时一只活蹦乱跳的泥鳅便跟着上来了。
小女孩一个手掌盖住奋力挣脱泥巴正想逃离的泥鳅,怎知一把抓起时又从指缝边一溜烟滑走,小女孩用双手慢慢的合十捧起,终于趁它在手中溜来溜去之际送进了竹篓里。小女孩如释重负的蹲在竹篓前看,那黑灰的小身躯钻啊钻的,一会儿就消失在野菜堆里。
那竹篓边还蹲着一个人,那是跟着小女孩记忆到来的小男孩。他一如既往的看着小女孩抓到泥鳅时兴奋的表情,就像长大后那一次两个人在水边捡田螺的模样,是那么认真、专注,还有如同眼前这样的天真活泼。
她告诉他自己最喜欢抓鱼摸虾,他终于明白那种开心是儿时记忆的延续。
不一会儿两个人又找到一个小洞,接下来两个、三个、好多个,一条条抓起的泥鳅纷纷躲到野菜堆里,像是一大碗白米饭底下偷偷盖住了一勺好菜。小女孩开心的样子喜形于色,一双大眼睛却还在早已千疮百孔的田地里寻找着,好像恨不得将整个泽国西乡的泥鳅全部挖出来,可是那小小的竹篓怎么够她装的下!
那群憨鸭似乎被松开的田土气味所吸引,成群的往这边移动着,到了田埂边好像又有些胆怯,一只一只翘首望着小女孩就像正围观的群众。群众们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正讨论些什么,突然那只出头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便从田埂上掉了下来,结果随着大伙儿的鼓噪声全都跟了下来。
小女孩见状拿着手上的小铲子挥舞着,试图将这些不速之客驱赶离开,她不停追逐着它们,谁知这群憨鸭正如其名,像脸盆里剩下的水一般,在田里绕来绕去却怎样也不懂得爬上田埂离去。
无奈的小女孩只好作罢,提着竹篓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一旁的小男孩笑得眼泪直流,恨不得自己赶紧长大,好到她身旁去揶揄道:
“憨丫头、赶憨鸭,赶到自己汗直流,憨鸭跑、丫头追,田里绕圈转晕头!”
他知道自己将来要是真的那么取笑她,头上免不了又是一阵乱敲,但自己一定会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彼此一直逗到老的幸福,是浅浅的、淡淡的、会故意假装生气却又忍不住笑。有时还真会闹僵了,却又担心对方比自己更生气而心疼;撒撒娇,故意幼稚着,或者特意想了老半天,知道那句话会逗她笑,于是想方设法故意装作不小心,无意间终于把那句话给说出口。
小男孩心里正想着,突然看到小女孩离开的背影突然停在田埂前,他急忙也跟了过去,原来又是一个泥鳅钻的洞,但眼前的似乎比刚刚那些来得大,也好像更深了一些。
他坐了下来,静静看她铲起土来,那认真的表情,两眼盯着正挖着的土直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男孩见着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缓缓挨着小女孩身边过来,只见那个洞穴被越挖越大、越来越深,慢慢土壤变成湿润,最后像渗出水来把那洞穴给淹没住。
隐约中那泥浆里有个东西在蠕动着,小女孩赶紧用铲尖将它旁边的泥土给松开,不一会儿一条沾满泥浆的黄鳝便露出身来,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它却闹起了天宫。
不待如来现身,小女孩便快速用铲子将黄鳝往外一挑,那干枯的地面制约了它,俨然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正当小男孩被这行云流水一连串的娴熟动作所惊艳,忍不住想夸奖小女孩一番时,突然一只憨鸭奔前而来一嘴便抢走那条黄鳝。一只在前,群起直追,那憨鸭顿时之间也不憨了,两只翅膀拍呀拍居然就从田埂上跃了过去!
等到小女孩反应过来之际,这亩千疮百孔的稻田中,只剩下一个满手沾着泥浆的女孩,手中拿了一把小铲子独自站在。似乎那群鸭子从来没有来过,只在稻茬上挂了一些没被吹走的羽毛,和一个她看不见,又在那儿捧腹大笑、眼角泛着泪水,可恶的小男孩。
那块蓝色画布挂着的画被换掉了,多了一点红,似乎是想为它涂上夕阳的颜色,云彩和落日中间被水笔多加了一点黄,而蓝天和白云衔接处却用一抹灰黑给隔离开。
红的、黄的和灰黑的,小羊认不出妈妈来了,它不再望着云朵傻傻呼喊着,他终于知道那不是自己妈妈的颜色,只有纯白才是这头小羊心里的色彩,而那块篮布永远是它的梦想!
那条从田野上直接回家的田埂上,小女孩双手提着一大篮野菜正走着,竹篓又沉又重一会儿提在左脚边,一会儿又挪到右腿外,跨过小沟时篮子内掉出一朵橘红色花瓣,潺潺流水终于送走了那栾树的种子。
小男孩在后面跟着,他紧紧追随小女孩的记忆前行,在那个神秘又真实的世界里,彼此的相遇只会有无尽的童年,以及那一个永远只属于她们内心的故事。
而那个故事,至今仍然发生着,记载在泽国西乡这个真实的城镇里 ,小男孩款款诉说,希望有更多人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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