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心迷宫》横空出世,忻钰坤利用多线叙事像我们讲述一个发生在农村这个小社会里因一口棺材,一具烧焦的尸体所引发的人性迷宫。英文名叫《Deep in heart》可以说是很贴切了。人心隔肚皮,人心深处到底在酝酿什么,我们往往从表面不得而知。四年之后,忻钰坤的《暴裂无声》上映,不同于心迷宫小成本高收入的情况,《暴裂无声》拥有了更精良的制作,和更沉稳的类型片的展现。用导演的话来说是是一种回归和沉淀,本来暴烈无声是他更想先拍的处女作,但当时没有那么多的投资,所以通过《心迷宫》的良好口碑和票房收入,《暴裂无声》才得以诞生。
《暴裂无声》的主线是奉县谷丰村的挖煤工人张保民因孩子张磊丢失而外出寻找牵扯到煤矿老板昌万年和公司律师徐文杰之间的非法合作掩盖非法采矿的事件以及一件深埋在两人心中的秘密。当然这个秘密与张磊有关,当昌万年非法采矿败露后他担心徐文杰再将他的另一个秘密证据拿出来就绑架了他的女儿,结果女儿被张保民所救,他找不到磊子,所以就怀疑昌万年的黑屋子里有自己的孩子便纠昌万年,直到最后,张保民都没有找到磊子,但观众心中早有答案,答案与秘密有关,答案的具体结果我们不需要知道,导演开放了磊子是如何死去的这个过程转而借他的小伙伴的粉笔画表现出来更令人震撼,凶手是昌万年和徐文杰无疑,但更悲伤的是这个结局似乎从一开始煤矿里滴答的水声中就已经注定,这就是个社会底层无法翻身,中层和高层都有自己的暴烈之罪,而在道德山峰崩塌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无声的一面。影片从一开始就放慢叙事结构,大概20分钟后才交代清楚三个人物的小传,其中徐文杰的角色刻画不太丰满,昌万年的角色完全是刻板化的,一个属于食物链顶端的虚伪贪婪的煤老板该有的形象就是如此,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新意,其中他贴假发的细节与《大佛普拉斯》里角色的设计相同,都是突出人物的隐藏欲和内心深处的虚伪,包括他屋子里的动物标本展示也使人联想到《惊魂记》里带来的震撼。不过导演的视听语言有几处值得称道,就是昌万年第一次出场时的镜头,姜武(昌万年)在吃一个番茄,特写镜头卡到他的嘴和番茄,给人一种自以为爬到高层的暴发户茹毛饮血的观感刺激,(结合影片后面特写他脚上仍然穿着农村的棉鞋)服化道方面,我着实不喜欢给姜武的搭配,虽然给人一种直观的土豪气,但是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东西,这个角色可以更丰富的。 徐文杰代表的是典型的中产阶级,理所当然张保民是代表最底层人民,而且他就是一个不会说话只通过身体的暴烈为自己讨公道,通过自己直接的打击想找到自己的孩子,但殊不知,自己的作为在中高层眼中如同苍蝇的摩拳擦掌一样寂静无声。命运的黑暗如同那个黑山洞一样虚无,一样令人悲伤和疑惑。
当然谭卓扮演的张保民的妻子是一大亮点,从她一出场的哭戏就抓到了观众的心,将一个农村妇女找不到孩子的委屈与无奈表演的非常到位。提到这里,忻钰坤尤其对农村里的封建迷信很感兴趣,因为他两部影片都用很直接的情节讽刺封建迷信的虚无,以及刻画小人物在遇到挫折后转而寻求精神慰藉的可悲,《心迷宫》里宗耀的母亲每天求神拜佛,自己的儿子依然杀了人,《暴烈无声》中谭卓烧纸符。自己的孩子依然找不到。
导演模仿韩式犯罪类型片的风格,尤其在动作指导方面,请了韩国的武指想要让张保民在打架时不能动作太漂亮,要符合人物的角色设定,张保民很会打,很能打,通过他的硬汉形象塑造也能给叙事情节省了力,第一次动手交代次要人物屠夫与自己的纠葛,第二次牵扯到昌万年的手下,因此连上昌万年,第三次办公室外神棍级一对二十多个人的动作就可以合理化的跟昌万年和徐文杰之后的发展扯在一起。这样的类型角色塑造既体现了沉稳的一面又有些简单。但是影片有许多强行气氛渲染的镜头我并不喜欢,给人悬疑紧张感后又什么也没出现,完全是在烘托气氛。但终究这是部以文本内容为精华的故事,导演有偏重视听语言的运用,相对于第一部《心迷宫》 要更注重外表架子和形象的刻画。不过关于影片的隐喻和画面美感还是值得称道的(虽然结尾有5毛特效) 比如第一个镜头中石块的堆叠既暗示金字塔的设定,又形同“磊”字(磊子在堆石块玩)之后石块倒塌让人担心。还有反复出现的羊肉,张保民村里的剁羊肉,以及村民大快朵颐的场景和昌万年在酒店里优雅地用绞肉机切羊肉的画面,传达出底层人就像羊肉一样,即使羊吃素,但人食羊,弱肉强食,食物链的顶端才是赢家,一开始就暗示了三人的社会地位。(还有被大家津津乐道的三人车牌号为A、B、C的细节足以看出剧组的用心)
《暴烈无声》中关于结尾几个镜头的运用可谓巧具匠心,一是当黑色山洞中张磊拉徐文杰女儿逃出来时,观众会以为两个孩子没事,但这只是一个美好想象的投射,紧接着现实是徐文杰抱着自己的女儿冲出山洞,并紧张兮兮的看向山洞,这个画面冲击力很大,同时有两点作用,一是毁灭了美好的东西交待真实剧情,而是将黑洞的隐喻一下子拉到很高的界面,黑洞就是虚无和模糊的未来,吞噬着社会底层人民暴烈却无声的反抗。二是审问阶段,左为昌万年镜头右移出现徐文杰,两人陈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只字不提张磊的遇害,也可看出镜头表现了两人的勾结。实则也是明哲保身的自私,如同黑色山洞,隐藏了多少罪恶我们不得而知。也正如陆支羽的那句话,“孩子们无能为力,成年人你死我活”
整体的观影效果是很不错的,在《暴裂无声》的画面表现上,我还是看到了有力的呐喊,起码在看电影时看到导演的用心和细致,不过私以为《心迷宫》里有几个场景的剪辑和长镜头演员的现场调度是我看到后念念不忘的,忻钰坤完全没有抛弃《心迷宫》的创作初心,而且有了自己新的想法以及更踏实的呈现。记得他说李安的耐得住寂寞的人生经历给了他很多的启发,包括奉俊昊,朴赞郁的影片风格也都是他很喜爱的,大概我们可以期待他今后更有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