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调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清欢要出家了。

  允执站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泠泠月光下长身而立,染一身的凄凉。良久,他才低声说,“为何弃我?”

  清欢觉得好笑,可听到他沙哑的带着疲惫的嗓音,心又那么疼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发酸的鼻子,仰起头来望着天,背对着那清冷的男子,展颜一笑,“清欢放弃的,是自己。”

  是的,她不过,是放弃了自己罢了。


  一

  青荆城破那一日,允执公子被叛军活捉。

  小尼姑匆匆来报时,清欢正闭目敲着木鱼。闻声,棒杵“咚”得落了地。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心口那个地方,似乎还隐隐作痛。

  “清欢。”净珠大师在几个尼姑搀扶下慢慢走到她身边,将一串佛珠戴在她颈项上,堆满皱纹的眉眼间露出慈祥的笑意。

  “大师……”清欢低眸看着垂到胸前的佛珠,欲言又止。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已是满庵皆知。

  “清欢,你在尼姑庵也已足年了,贫尼赐你阿慧的法号可好?”净珠大师静静地望着她,只是笑着,看不出感情。

  这大概就是超脱红尘的最高境界了,清欢想。

  而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总有一个人占据着心头,时隐时现,挥之不去──那是她最爱的允执公子啊。

  “但若你选择下山,便一切作罢。”

  “大师,我……”清欢急急起身,净珠大师按住她的肩头,仍是挂着极其轻浅的,慈爱的笑容,“无需多言,当日你不肯削发,贫尼便知你心事未解,既如此,你也是入不得佛门的。”

  清欢沉默良久,终于苦涩一笑,“清欢既已辜负大师收留之恩,日后必当归来受罚。”

  “好,贫尼等你。”

  她俯下身,以头磕地,极重的三响过后,已是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回来,又能不能再回来。


  二

  素年锦时,他们相识相知。

  清欢记得,那曾被夫子嗤之以鼻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允府公子,最后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日日被夫子夸赞天资聪颖的她,却沦为卖身葬父的奴婢。

  清欢时常也在想,若不是遇上了允执,她可能活不过那时。

  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归家,顺手救下了一个狼狈奔逃的小丫环,那便是清欢了。

  白马一直跑到青荆城外很远的地方才停下,少年看着怀中以手掩面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姑娘,有片刻的恍惚,转而眉梢却飞扬起灿烂笑意,“清欢啊,好久不见!”

  清欢抬起头,正对上他明亮的双眸,她却一瞬间羞得无地自容,敛了眉眼,抿着唇,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少年顿时不知所措,匆匆摘下头盔解释,“清欢,我不是坏人啊,你不记得我了吗?难道我这样吓到你了?清欢?”

  她双目通红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少年意气风发,清俊的面容神采奕奕,而她却已一身尘埃。清欢愣神了好一会,而后摇摇头,许久才道,“允执公子,奴婢记得你。”

  当年你被教书先生罚跪的时候,我还笑话你。这句话,清欢咽下了没有说。

  “记得就好。”少年眉目一弯,抬手给她抹眼泪,不料一路风尘仆仆,袖上尘土砂砾沾了许多,硌得她面上生疼。

  清欢不由自主地笑了,原来那倨傲潇洒的公子,从不曾离开。

  那年清欢散尽家财仍不够为爹还赌债,她便在债主老爷家做最累最脏的活,饶是如此,也时常要被府里的下人们捉弄。那一日,正是她在听到老爷与醉梦楼的老鸨商量她的价钱时逃了出来。

  少年轻刮她的鼻子,哭笑不得,“清欢你何时这么守规矩了,什么公子奴婢的,净瞎说。”

  她不说话,只是笑。

  便是在那时,清欢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与公子做了个永生不弃的约定。


  三

  快要天明,夜色已残,单薄得好似渐落的月光。

  待在尼姑庵不过一年,山下的青荆城却早已换了副模样。清欢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若说她是去救允执公子,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守城的将士拦住她,见她一身尼姑打扮犹疑了片刻,在望见了她手里那串佛珠时便直接收回了搁在她颈前一寸的缨枪,俯身朝她单膝跪下,“将军等候阿慧师父多时了。”

  清欢一愣,而后笑。

  果然,他在骗她。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人拉住,那人力道适中,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挣脱。清欢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怕自己的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清欢,好久不见。”他只抓着她的手,一副小心翼翼怕惊惹她的样子,连向来清朗的嗓音里都含着些沧桑。

  “清欢?”她苦涩地笑了笑,眼眶早已泛红,许久,她好不容易忍住了哭腔,平静地应他,“你不是,叫我阿慧师父吗?”

  她当然知道,收留她一年的尼姑庵,也不过是公子的安排。

  公子那么傻,处处都是破绽。

  “我好想你。”年轻的将军自顾自地说。

  “你该做的,是和你的百姓一起为国而死。”她终于奋力挣开了他的手,向前跑,只是向前跑去。

  允执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身形瘦削,单薄又脆弱。即使他把她放在尼姑庵那般与世无争的地方,他依然没能保护好她。

  他知道,清欢哭了。

  这个傻姑娘,动不动就爱哭。

  当她在房中练字,他在外头空手碎石子吵到她,她便哭。当他被夫子罚跪,对着看热闹的她挑眉威胁恐吓,她便哭。当他拥她入怀安慰她——

  “你还有我,我允执永生不弃清欢。”

  她便哭,一边还笑,笑着流下眼泪。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四

  他不知,当年允府上下为何无一生还,独她林中抚琴,笑得明媚。

  那七弦琴上血迹斑斑,他看得心痛如刀绞。

  她却第一次没有哭,只淡淡地问他。

  “你若信我,又何必来问我,你若不信,我说再多,何用?”

  世间的事,又怎有定数。

  那个曾经在他怀里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如今顶着一张倨傲的带血的脸,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冰霜。

  他“咣当”一声丢了剑,狼狈地逃离了这片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竹林。

  就如他在远赴边关的战场上那般丢盔弃甲。

  花开着开着,就开过了最好的时候。

  醉梦楼的老鸨说,“清欢姑娘啊,近日时常来呢。”

  他喝得醉了,烈酒伤人,直呛出他满脸的泪。那为他添酒的女子拿出一张丝绢给他擦,不想却怎么也擦不尽似的越流越多。他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想,清欢一定也时常觉得他很好笑吧。

  “允执公子,不要太难过了,允执公子至少有个幸福的童年,而清欢姑娘,清欢姑娘还那么小的时候就一无所有,多可怜……”

  所以就算害死了允执满门也没有多大罪过吧。

  他听得出她话里的话。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凶狠地,野蛮地与她对视着。良久,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眼中的冰冷一闪而逝。他跌回软榻,自嘲地笑。

  那女子说她唤明月,清欢姑娘曾送她一方丝绢,说她以后可用此绢来为心爱之人擦去一身疲惫。

  他愣愣地听着。

  清秀的女子哭着跪在他跟前,“允执公子,你知道醉梦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公子,带我走吧!”


  五

  他不知,叛贼早已对青荆城虎视眈眈,灭他允府满门,不过下马威而已。

  他不知,十八年的清白被人夺去,清欢曾想过死。

  可她要等他。

  在不知道被多少个强虏奸污之后,她一口咽下医母所传的假死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她在林中跳舞,好像有远方传来琴音相和。一跃而起的时候,她的衣裙绽开在空中,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倔强却无助。

  她也弄琴,纤细的指在弦琴上翻飞,琴声由缓愈急,似乎是正面对千军万马般的仓惶奔逃之音。

  这是他们曾经最爱的忘尘调。

  她听到琴声哀鸣,她看到自己十指溢血,染红细弦。她看到浮光中走来的公子,白衣长衫,风流倜傥,然后他问,“这是,哪儿来的血?”

  十指连心,刀割般的痛。

  风月几多重,繁华一场梦。

  清欢再不允许这样不堪的自己待在如玉无暇的他身边,她不解释。

  “都是奴婢造成的,允执公子,你以后还会知道更多。”她轻轻地笑,抬手擦掉脸上的血,“那些,也都是奴婢造成的。”

  满树花飞,在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离他越来越远。

  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她醒来发现又一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她切切感受到的,是怎样彻骨的悲哀与凄凉。

  同样躺在血泊之中,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还在跳动时,那种冰冷的绝望。

  她本以为,他是来救她的。


  六

  酒醉了依然会醒,依然要面对国力日衰叛军日猖的现实。

  拿到朝廷的调任之后,他再一次挥师北上,却不想行至半路,来宣旨的宦官竟撕下脸上人皮反手朝他就是一剑。山谷里跳出不知多少伏兵,兵荒马乱之中他才发现那被马蹄踏碎的皇榜上竟连玉玺印章都没有。

  怎么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带着残部奋力拼杀,终于闯了出来,再一次吃了败仗的少年将军快马加鞭赶回青荆城。

  仍是晚了,叛军已经屠了城。

  一城的血,满目疮痍。

  这里,不过剩下一座空城。

  他的将士也所剩无多,这一年的坚守,竟一下让人老了十岁。

  再一次寻到清欢时,她站在青荆城外不远处已经干涸的护城河边,静静地站着。

  想来以她的才智,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曾经折柳相送,绿草茵茵的护城河畔,如今黄沙飞扬,河底的泥土皲裂清晰可见。

  “清……”他干哑的嗓子还未出声,清欢冷漠的声线便止住了他。

  “你若肯跟着夫子好好学书,又怎会空有一身蛮力。”

  他一时无言以对,低头静静看着自己手里捏的那一串佛珠。

  ——她刚刚跑开的时候甩下的。

  沉默许久,他捏紧了手里的珠子。

  “清欢,放下个人恩怨,看看我们的国家吧。”

  “放下?”她回过身来,咯咯笑,却是摇头倒退。

  她从没有把什么记在心上,她只是觉得,她本就配不上他。

  而此刻站在面前的人,赫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他身形瘦削,连沾染着尘土和血迹的铠甲都有些撑不起来,清俊的面容写满疲惫,棱角分明的下颌上胡子拉喳,额上一道长长的疤直开到脸颊。

  这还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公子吗。

  “做我的军师吧,清欢。”他抬起手伸向她,目光里是痛苦和哀求,掌中的佛珠摊开在她面前。

  她垂下眉眼,呢喃一般。

  “将军,奴婢会的。”


  七

  当年的纨绔少年对她扮鬼脸,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哭着哭着,便笑靥如花。

  一缕琴音绕着一弯残月,轻易便催人泪下。

  将军南征北战,她在允府细心照料他逐渐老去的爹娘,到头来,却遭人算计背上害死他满门的可笑罪名。

  她该。

  也罢,早已不干净的她本没有资格再待在公子身边。

  这一段幽幽长长的心路,终于是要尘埃落定。

  清欢还记得,醉梦楼的老鸨将她捆在床柱上,涂满脂粉的脸上堆满笑意,她说,“当初秦老爷把你卖给醉梦楼,我可是付了银子的,你这贱婢,却是跑得好干脆!”

  “清欢姑娘,你跟在公子身边这样久,也该够了吧。”

  “让小女明月替了你,就当你赔罪了好不好?”

  是啊,够了。

  清欢抬头望着窗外明月,轻笑起来。

  她有罪,且罪不容诛。

  放弃吧,放弃了,就没有那么多坎坷泥泞朝她奔涌而来了。

  清欢住进将军府的那天,大旱一年的青荆城竟飘起雨来,雨丝连绵了数日,催着将军府里的树都生出了嫩芽。

  刚好是春三月,刚好是去年的分别之时。

  “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当日的她早已对允执说尽了决绝之语。

  她叹息一声,正欲关上窗子,走廊上出现允执的身影。他伸手按住她的手,察觉不妥又急忙收了回去,干咳一声,“阿慧师父,众将士皆因你成功求雨而军心大涨,现下正是盘算如何退敌的好时候。”

  “将军看得上眼,奴婢深感荣幸。”她低低应了一声,关上了窗。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午时自廊下相候。”


  八

  他们最爱忘尘调,忘尘忘尘,如何忘?

  很久以前在允府竹林,她舞他奏,她脚上紫铃叮当作响。琴萧和鸣,是那么般配。

  公子给她的太多,已经够了。

  如今她回来时,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那女子唤明月,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正像清风朗月。

  清欢觉得,确实是她想多了,她只是被唤回来给将军出谋划策的。

  不过一介奴婢。

  次日午时,廊亭中已摆好了一桌棋,一张青荆城和左右八百里的地形图。

  细雨依然雰雰,天色晦暗,打湿的木质地板却如镜面般反射出两个人的影子。

  她穿着他备好的蓝紫色衣袍,头上还有模有样地顶着“阿慧师父”该有的玉冠和纱巾,恍然一个道姑。而允执也是难得洗漱一番,未着盔甲,同样一身蓝紫色的袍子,束着发,静静与她对坐。

  雨丝敲打着屋檐,亭中寂然无声。


  “依然很合身。”他低低咳了一声。

  清欢想笑,却是抬手捏着一颗棋子望着桌上地图,面色平静,未出一言。

  以往他们也在林中对弈,两个人最喜欢穿一身道系的衣服,恍若超脱物外一般。在她落子时,他总是伸手来握着她,像个小孩子。

  原来困于儿女情长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她将白子点在青荆城百里外那座建着尼姑庵的山上,淡淡地问,“为何不逃?”

  “城中尚有数百妇孺居无定所。”

  “为何不攻?”

  “叛军围城一年,大大小小也攻了几次都没讨得什么好,我虽无智谋,带的兵士却个个赤胆忠心浴血奋战。”

  “何时攻?”

  “一月前探子来报,朝廷援军可能就在近几日抵达,但叛军在其南下必经之路上早设埋伏!”允执咬牙切齿起来,额上青筋凸起,那条长长的疤痕显得他越发面目狰狞。

  清欢轻呷一口茶。

  “如何守?”


  九

  城中兵马不过五百,加之带伤之人也才七百不到,还有一半已经征用在农耕上。年旱之下庄稼收成少之又少,青荆城目前的状况,只能用弹尽粮绝来形容。

  而围困在外的叛军,早已设瓮中捉鳖之局。

  如何守?

  “阿慧师父足智多谋,定有好计策。”明月躬身给她奉茶,眯起的眉眼间那份笑意,那么像她的老鸨母亲。

  毁了她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清欢放下茶杯,起身做揖,“将军,奴婢无用,先行告退。”

  她是聪明人,但不是仙人。

  允执哑然。

  棋盘已成死局。

  傍晚清欢小憩时,又梦到曾经有一位少年在马上朝她伸出手来,他的星眸中好像跌进了她记忆中最美的星光。他拉她上马,护在身前。而后马蹄扬跃,逃离世间所有纷扰。

  多希望,那便是所谓的永生不弃,便是永远。

  醒来时,手里攥紧的佛珠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身后突然有哽咽之声。

  允执已不知站在房中多久。

  “将军,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清欢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房门口,伸手引他出去。

  “清欢……”

  “将军当日便不相信我,现下又如何觉得我能退敌呢?”她抬起手,那串佛珠又伸到他眼前,“将军曾经弃我,如今又把我招来,不过是要我给您陪葬罢了。”

  他隐忍的眼中充斥上一些血丝,一字一句,“你将我给的绢帕送予他人,如何不是弃我?”

  清欢唇齿间带出一抹笑意,避而不答。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多么渴望他真的能给她一世安稳。

  可是乱世,如何求存。

  檐角下雨丝渐收,将军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掏出袖中的萧来。

  “清欢,跳支舞。”

  她伸手将佛珠挂在他的萧上,“清欢,不会跳舞。”

  待他走远,她关上门,在房中足尖轻踏,旋身而起。

  他在院中泪如雨下。

  夜深无人,她终于哭出声来。

  再也没有人在她思念阿娘落泪时为她披衣了。

  她面对的,将是千军万马。


  十

  “阿慧师父,叛军三万将此城包围了!”

  他们唤她阿慧师父,毕恭毕敬。

  “将军,逃吧!”

  叛军早已断了青荆城的所有后路。

  城墙之上,她直直地立着,俯瞰城下万众厮杀。

  终究败了。

  吊桥被攻下,城门大开,几个叛军冲上来抓她。

  她曾想过让兵将出城去伏击杀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前去探路的五十人马却无一生还。

  她曾想过用空城之计金蝉脱壳,然而方圆百里之内青荆城早已孤立无援。

  她曾想诱敌进城逐一击破,可叛军却稳操胜券只待捉鳖。

  终究败了,寡不敌众,也好似她无法改变的命运。

  少年将军的白马在城外长长地嘶鸣一声,终于悲惨挣扎着跪下了高傲的前蹄,将军坠下马来,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箭镞,染血的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扯起嘴角对她笑。

  那个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将军,好像永远是她的公子。

  她穿一袭红衣,静静地站着,仿佛城下正有鸾车待嫁。她不是什么阿慧师父,也不是谁家贱婢,她是允执公子说过的,要永生不弃的清欢。

  公子,如你所愿,清欢放下了。

  良久,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嫁衣如火,灼烧天涯。

  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公子,下一世,素年锦时,许你清欢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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