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全然消失了。
在這靜靜的臥室,難道不是應該有你滴滴答答的鐘錶指針走動聲音麼?怎麼一併沉默了?躺在地板上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的枕頭發問了。記得以前的臥室都是如此的——至昨日仍旧如此——當大家都已昏昏沉沉快要入睡的時候,有了鐘錶發出的有規律使一切變得更加安靜安詳的聲音,大家的睡眠尤為自然。
昨天的時候,一條腿壞掉的鐘被請了出去,一塊兒住房間的人類回來時,帶來了一個新面孔:一個不大的鬧鐘。房間的住客一看便發覺和之前的鐘很不一樣,雖然都是能夠告訴大家時間的本領毫無疑問。等到現在突然有了枕頭發問,大家才真正發現了,最大的不同是,新來的鬧鐘有著不一樣的聲音,走動時不是有規律的一腳一滴答,而是如沙子流動的聲音,一直不間斷。
看來今天一起都得失眠,慢慢適應你的發聲方式了,鼠標狠狠地閃著紅外線,對著鬧鐘的指針抱怨。鬧鐘並不多說話,只是依舊沙沙地不間斷計著時間。
燃燒著的香煙卻並不介懷,依舊冉冉地由身體升騰起一縷縷的青煙,隨著窗外因為好奇進來玩的風,飄過臥室內各個的身邊,擁抱,親吻,隨後消散。點燃的香煙當然沒有辦法和鬧鐘計較的,透明的玻璃煙灰缸憐惜地看著正慢慢燃燒的香煙,已見過無數的你們了,在我身邊燃燒一分鐘,隨後倒在我懷裡,只剩下一堆堆的灰被垃圾桶吞沒,從此不再相見。
時間就是這麼設計出來,不過為判斷長短;但是長短只不過是在對比的時候才有意義罷了;若是找錯了對比的對象,對比也沒有了意義呢;你看這個人類特別容易打破玻璃的東西,只是我在煙盒中帶著的時候,都已經看見好幾個玻璃杯來了去。煙灰缸你終有一天也只能和我一樣奔向垃圾桶的懷抱呢。
垃圾桶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指針的流動以及相伴的流動的沙沙聲。米蘭也發現了:鬧鐘的歌聲和走動的步伐正好配合呢,看,都是流動著;並且和時間的流動也是配合呢,看不見其中的停頓,一如願如此成為永恆。不要給朗誦詩歌般說話,沒聽見近來唱出來的東西麼,還不能使你明白謙遜,做好平庸麼。音箱只是在教訓米蘭。
米蘭開出的花,近兩天讓音箱有些神魂顛倒。但是音箱恐懼與這感覺,並不喜歡這心動的感覺,只是希望唱出人來類快樂悲傷,不想也變得多愁善感。可米蘭的令音箱迷醉,實在有些難以自已;終於有些憤怒。米蘭笑著,沉默了,一束花偷偷地吻了吻音箱的脖頸後面;音箱沉默了,驚呆了,有了突突的抑制不住的聲音,已經蓋過了鬧鐘沙沙的流動。
只有吊蘭在高處看清了一切,早知道米蘭為著音箱唱歌的聲音痴迷,吃吃笑了:音箱你怎麼了,發聲單元出問題了麼,觸電了麼,要我分你一滴剛得的清水清醒清醒麼。大家都笑了,花露水哧哧噴了出來香,飛至張開嘴的水壺裡了。
水壺急了,喝道,一會兒人類喝水喝出花露水的味道,可要有誰負責?花露水看著剛剛進來不久的梔子花。梔子花,要不你滴一滴露去水壺裡吧,剛剛人類才說小時候最喜歡你的露汁了,比蜂蜜還香。嘿,蜂蜜在旁不滿地嚷道,你讚美梔子花香,但別對比——花露水你就喜歡瞎噴。梔子花很慷慨地朝水壺低了低頭,頓時經過的風中慢慢的都是梔子花香。
門開了,首先進來的是綠色的盆,哇好香——你好,梔子花!其後是人類洗完澡進來了。“哇,好香的梔子花。——我得把煙滅了,怡人的花香不要被遮擋。”
2014.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