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却是最爱

姥姥是我很长时间想写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写的人,很多次我呆坐在电脑旁,对着文档打出题目,一个字都没写就流出了很多眼泪。

我的姥姥是个很朴素的题目,每个小学生最开始学写作文的时候写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事物,于是有了很多像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的铅笔盒这样的作文。

我的姥姥是一名小学老师,准确地说是一名乡村小学的老师,乡村小学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了漂亮的沈阳路小学。在教师资源稀缺的年代她教了很多科目,她是语文老师,是数学老师,也是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她教了村子里的很多孩子,有时候我和姥姥在路上走,五十多岁的叔叔叫她老师,三十多岁的阿姨也叫她老师,连和他同住一幢楼的爷爷也喊她老师。

姥姥是很有耐心的老师,她快退休的几年正好我出生了,我没去幼儿园的时候,苗苗要工作,于是有时会把我交给姥姥,姥姥带着我去小学校上课,我搬着椅子坐在教室门口看故事书,有时候下课我会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还拿着教具乱跑。有一次课间休息,我拿了个大三角板打了一个小哥哥,姥姥就把我抓过来给小哥哥道歉,她问我为什么打人,我说我以为站在讲台上就是老师,老师可以随便打学生,她特别生气地说你记着就算是老师也不能随便打学生,不管是谁都不能随便打人。

姥姥去世的时候很多学生都来了,上了年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奶奶,被家人搀扶着到灵堂,说要见老师最后一面。住在同一幢楼的爷爷和我一起在楼下烧了一会儿纸,他说自己小时候没有妈妈,衣服的扣子掉了都没人补,姥姥是班主任,就把他叫到办公室,找了相似的扣子,然后拿很细地白线把扣子缝上了,缝好之后发现其他的扣子的线都是蓝黑的,于是用笔蘸了钢笔水,把线染成蓝黑色。还有一个学生,是个很年轻的叔叔,他骑着带杠子的大自行车,停到楼下,对我说,“老师,走了吗?”我没说话,点点头,他失声痛哭,说老师怎么就忽然走了。

姥姥是家里的大姐,她的兄弟姐妹很多,为了家庭,她上学的时候选了不收学费的师范院校,其实她可以上更好的大学。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手艺,她会踩着缝纫机缝衣服,会做鞋垫,包的包子也特别好吃,我上学的第一个书包就是姥姥帮我做的,上面缝了一只可爱的花猫。姥姥是个很乐观的人,有段时间我念书念得有点迷茫,姥姥就说不要担心,每个人都有不太顺利的时候,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姥姥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亲戚有困难了向她借钱,她从来都不犹豫,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忙。

她去世前的几天,我和她躺在小卧室的小床上说话,她说了好多年轻时候的事情,她的孩子,她的兄弟姊妹,她教过的学生。她说你看,人这辈子就是遇山爬山,遇河过河,等过去了,再回头看,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了。

四月的节日总有一些悲伤,大家坐飞机、坐火车、坐汽车回归故土,在一方小小的墓碑前肃立,凭吊内心的悲伤,诉说自己的思念,但,有这样一个日子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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