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身边的朋友来来往往,一波又一波,不敢贪恋,亦不愿强求。
所有聚散离合,视为常态,说来容易,想通其实也难。
多年前为之两肋插刀的人如今鲜少联系,多年前横眉怒目的人如今却惺惺相惜。
一朝风光的时候关怀者陡然多了起来,沮丧失意的时候人人如鸟兽散。
有些人,不是没有存过长长久久的指望,害怕被人看穿,当作软肋,所以装作平淡从容,但内心里,隐隐期盼。
像黑夜里静谧无声,默默窗槛祈祷,寂寞欢喜,冷暖自知。
谁能说这不是美剧《老友记》火了半边天,时隔许多年,依然为人们念念不忘的原因。
老友老友,一个含金量多么高的词语——最终能够变成老友的,不是志同道合,就是情深意重。
我们有过,或许没有,在影视作品里看到,也是一种望梅止渴的温暖。
虽然内心里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但人向来是矛盾集合体——可以不信,但也不愿死心,就像明知道神明为虚妄,有事没事还是会求神拜佛,说一句「Oh,my God!」
前段时间有一个词语特别流行——「塑料姐妹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郭敬明导演的系列电影《小时代》而诞生并发扬光大的。
电影当中从大学时候起就相依相随的四个个性不同但感情深厚的女孩子们,在面对毕业后复杂的现实困境——爱情与金钱,前途与欲望交织的矛盾时候,屡屡产生龃龉,感情浮浮沉沉,令人揪心。
「塑料姐妹花」即是形容这种关系,平时看起来甜甜蜜蜜,形影不离,仿佛同仇敌忾,到了关键时刻,面对权利与欲望的时候,却暴露出劣根性——都是各自的私心在滚滚发烫,损人利己,或者害人害己。
塑料看似稳固,其实薄脆,经不起一点击打;看似洁净,其实成分复杂,不能够一眼看穿。
但其实,即便没有这部电影的夸张渲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依然令人忧心忡忡,无法彻底乐观。
因为生活中见过太多的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却实在稀罕;多的是七大姑八大姨来有福同享,但是少有人愿意有难同当。
一旦一段关系,需要某一方做出牺牲,立刻变得岌岌可危。
不用去不屑一顾《后宫甄嬛传》、《金枝欲孽》或者《后宫如懿传》等宫斗题材的影视作品里充斥的勾心斗角,世态炎凉,它只不过是把最惨不忍睹,不堪入目的人性贪婪与堕落以一种浓墨重彩的方式撕开给观众看。
前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令人唾弃的安陵容,后有表面上与你如胶似漆,暗地里将你推向风口浪尖的尔淳,她们不是异想天开的角色,而是精炼压缩的人性模型。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团团环绕的,就是一些张三李四,闲杂人等,在你风光明媚的时候热情阿谀,等你门庭冷落的时候不屑一顾,甚至倒打一耙,火上浇油。
电视剧为着追求艺术效果,浓墨重彩,添盐加醋难免会有,但是这样经不起风吹雨打,容易变质腐坏的劣质感情,在生活中也不算稀罕。
因为家产闹得面红耳赤的手足,公司面临危机携款潜逃的合伙人,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闺蜜,不胜枚举。
正因为「朋友」这个词语变得愈来愈经不起琢磨推敲,变得愈来愈暧昧难测,所以在读到《后宫如懿传》以及《后宫甄嬛传》里如懿与海兰,甄嬛与沈眉庄之间同甘共苦,赤胆忠心,一如始终的深厚感情时,才会慷慨赞叹,悠然神往。
就像小说《爱之恶》里,爱弥儿动情感叹的那样:「我只想要一个不会离开的朋友。」
无论风雨波澜,鲜花掌声,无论青春韶华,还是白发苍苍,希望会有那样一个人,像小镇淅淅沥沥的雨,想枝头清清淡淡的杏花,像春天温温柔柔的水,像眉间那一颗长长久久的痣。
纵使飘渺稀薄,也不肯望眼欲穿。
毕竟,我曾经在去往西藏的火车上,遇到过这样的友情。
那是一个老得话都说不清楚的大爷,却坐好几个小时的火车,翻越高原,他说要去看望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牙齿稀疏,面孔黧黑,满目沧桑的他,絮絮说着旁人懂得不真切的话,一是因为他的方言,再是因为他的年纪,但是“朋友”那个词语,清新明亮,我一抓即中。
彼时窗外是碧蓝碧蓝的湖,折射着金黄金黄耀眼的日光,远处是巍峨洁白的雪山,我的心里,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皎洁明亮。
这一生,遇到过一个,如他一般的人,也是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