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到了,重读元宵名作,重温经典。说到描写元宵佳节的词作有很多名篇,其中出类拔萃的,如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和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都是非常有名的词作。看了这些作品,还能给我们有一些其他的联想和启发。
先来欣赏一下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我们来看一下这首词当中有哪些知识点是我们过去略过的,我们在读一首宋词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些怎样的读物。首先来看这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第一句很好理解,它是古人形容元宵佳节那些美丽的灯,古人经常喜欢用火树银花来形容灯火,这一句里面可能有争议的是:
更吹落,星如雨。
这明显是一个比喻的手法,那么是不是在指一种焰火表演呢?这个可能是不太有根据的,而我们能够根据宋代的一些笔记,推测它仍然是指灯。这个有孟元老撰写的《东京梦华录》我们知道北宋的都城是汴京,孟元老是南宋人《东京梦华录》就是追忆北宋的都城,也就是东京汴梁的一些风俗人情。这里面就说
“各以竹竿出灯球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
就是在元宵佳节的时候,有的官府人家和大户人家呢,他们就在自己的街坊间,会用一个长长的竹竿吊起一个灯球,然后挂在空中,那么从远处看,它们就好像是半悬在空中的一样,像星星一样。所以这里呢,就是所说的星如雨,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些灯。
再来看第二句: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读到这里的这一句,宝马雕车香满路,这里当然是很好理解了,这是形容那些来看灯的人群。他们是坐着车来的,这些车非常的华丽,而且留下了一路非常好闻的香气,可能是一些贵妇和大家闺秀所乘的车吧,北宋时候的艺妓也很多。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里面有几个词语,是要着重理解一下的。首先是凤箫,凤箫呢,它其实就是排箫,有一点儿像凤凰的翅膀,所以叫她凤箫。当然,凤箫它还来自于一个传说,就是在西汉刘向《列仙传》中讲,这个秦穆公有一个小女儿名叫弄玉,这个弄玉呢,喜欢一个很会吹箫的人,那个人叫萧史,他经常喜欢做凤鸣,然后吸引这些凤凰一起来听这个箫。后来他们夫妇二人,就一起乘凤而去,就是成仙了。所以这个传说后来凝炼在凤箫这个词语当中,所以凤箫这个词语用在里面的也给这首词带来了一种神秘感。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玉壶,有人说是月亮,这可能是不对的,应该还是一种灯。按照南宋末年、元初的周密的《武林旧事》当中提过,大家说到武林,觉得这是不是一部武侠小说呀?啊,那不是的。他其实就是指杭州、临安,别名武林。《武林旧事》里面就提到了非常多的灯,说到元宵节的时候,就是全国各地送过来的灯,那是目不暇接,各个种类都有,那么这个玉壶灯呢,是通体都用白玉做成的灯,冰清玉洁,非常美丽。其实古代的贵族家中,都会有一些这样的奢侈的名贵的灯。据传说呀,就是曾经的明代的大贪官严嵩,在记录他家查抄出来的物品清单《天水冰山录》中,就是从他的家里抄家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名贵的灯,上面有缨络,灯的索络用100两珍珠串成。另外《红楼梦》当中贾府过元宵节使用的是一个玻璃挂灯,玻璃,在当时还是非常罕见的,所以这盏灯它也一定不会便宜。
再看“一夜鱼龙舞”中的鱼龙,鱼龙它不是鱼,颜师古在《汉书》注中解释说,它是一种舍利之兽,入水以后变成比目鱼,也可以化为黄龙。所以这是具有仙境意味的意象,它仍然是在形容灯。
再看这一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这一句呢,写的是美丽的女子们。蛾儿、雪柳、黄金缕,这都是指女子的头饰。笑语盈盈暗香去,能够让你感到一种青春的明媚的气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全词当中最有名的一句了,流传的非常的广泛。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首先解释灯火阑珊是什么意思,阑珊就是稀疏的意思,开始零落了。灯会快要结束了,就是这个男子他在寻找自己的意中人,他找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这个元宵灯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看到了自己的意中人,站在一个灯火冷落的地方。而这个灯火冷落,有一种高邈悠远之感。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自己的意中人并不是喜欢和众人的热闹连在一处的,她喜欢找一个有距离感的这么一个和热闹有别的地方站着,这说明她有一种清冷的气质。男子在看灯的时候,被这个女子迷住了,进而又发现原来自己要追到的那个女子是站在一个这样的地方。这句好在哪里呢?它就是形容这个女子,她有一种不同流俗的高冷气质。它和这些世俗的热闹,它是稍稍的有一些距离感的。
关于这一句,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的是辛弃疾在用那句灯火阑珊处形容的是自己,说自己呢,不同流俗,不同流合污,保留着这样的一种高远的追求,就像屈原以香草美人来比喻君子一样。这种说法当然也可以说的通,但是我认为还应该把它放在其次的一个位置上。因为这样的话,就和这个全词的这种元宵佳节的气氛是有点儿疏离的。
这首词很短,却写出了很多元宵节的习俗。那么这首词可以说是在宋词当中写元宵节最有名的之一了,既然是之一呢,那就还有其他的,那么比如说,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也非常有名,大家也很熟悉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里隐含了一个非常悲伤的爱情故事,去年和今年的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去年的时候两个心爱的人还在一起,相约在元宵佳节这一天,一同去约会。而且是早早的约会,在这个月亮刚刚爬上柳梢的时候,就前往这个灯市。但是到了今年,可能是因为男子已经就是变心了吧,所以这个女子呢,她就在去年的那个老地方,坐着在那出神,而且她还哭湿了自己的衫袖。所以这首词呢,欧阳修这首词,言语浅近,情调哀婉,它是一首伤心的元宵词。
所以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词境界非常高远的,而且它有一种,虽然爱慕,但是并没有去一定要去得到和靠近爱慕之人的这样一种心理,它是一种哀而不伤之感,它没有那种求之不得的哀怨,而是在远远的地方欣赏自己所爱慕的这个人。
后来辛弃疾这首词,就被民国的著名学者王国维把它引用到了形容学问和事业上,这就是他的关于学问的三境界说。这一点也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他在《人间词话》当中是这样说的: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
这句话呢,出自于晏殊的《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王国维的意思说,在做学问成事业最开始的时候,往往是非常艰难的。这个时候啊,要耐得住寂寞,而且呢,敢于面对困难,在看不到路的时候,也要有一种坚决的探索精神。去在绝望当中找到希望,去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那么第二种境界是什么呢?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
这句出自柳永的《蝶恋花》,他也是一位北宋词人。王国维的意思就是说,做学问就是需要坚持、坚守,不轻易转移自己的意志。
第三境界就是这一句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说通过前面两重历练,最后一定会有所得的。会猛然发现,自己追求的人,追求的事物,都是在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