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零: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金瓶梅》东吴弄珠客题序中有言: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又言:若有人识得此意,方许他读《金瓶梅》也,奉劝世人,勿为西门庆之后车!盖此书乃“盖为世戒,非为世劝也。”

毛爷爷说过,《红楼梦》至少要看五遍。《红楼梦》是相当好看,不过就有一毛病:太雅了。可能后来毛爷爷又读了《金瓶梅》,认为它应该是《红楼梦》的祖宗。张爱玲则说得更绝,她认为中国的小说只有三部半,一部是《红楼梦》,一部是《金瓶梅》,一部是《水浒传》,《海上花列传》勉强算是半部。

金瓶梅被号称“第一奇书”,人们爱它,喜它、恨它,怜它,但更多的人都在曲解它,一谈起它,脑子里已经开始搞黄色,然而这些人多是听信流言,而未真正读过者罢了。争议之大,此书也因此能长盛不衰,代代为人们所道,为学者所研究。

我第一次读到此书是在我的第一部手机“诺基亚5200”屏幕里面,那时正值初中,用周末仅有的两小时上网时间,把它从布满广告的网页上下载到内存卡里,在别人看名著导读的时间里读完了此书。作为一个初中生,阅历与见识尚浅,但读后确实也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懵懵懂懂,迷迷糊糊这本书有了个模糊的认识。

后来直到上大学,虽然我是理科生,有幸考上一所文科大学,图书馆的藏书种类实在让我兴奋不已,单是《金瓶梅》的版本就有绣像本,纸张蜡褐色的增图像足本,以及各种不胜枚举的点评版本。我像是得到了宝贝一样,花了一个学期,泡馆子把所有版本翻了一遍,此中无数次萌生偷本回家的念头,但都是野心大胆子小。虽然在严格的审查制度之下,这些书中关于搬不上台面的内容的描写,均以“此处略去多少多少字”代替,但对小说的可读性、完整性、艺术性及学术研究价值均未造成影响。由此也可见,那些方面的内容并非此书的重要部分,对那个时代市井的描写,人物的刻画,以及其中表现出的反抗,才是最终值得去研究的。

毕业之后,某次闲逛旧书店,发现了全本的《金瓶梅》,我如获至宝,买回家又读了一遍。后来发现,原来是盗版的,书中排版不规范,错漏层出,但至少它是完整的。直至如今寻找全本《金瓶梅》的脚步仍未停止。

沈德符说,谁印了这部书,谁就要被打入十八层的地狱。但我觉得这部书不仅是一部纵情声色的“恶人传”,沉湎物欲的“艳情录”,也包含一部黑暗年代的“伦理史”,官商一体化经济下的“生意经”,研究晚明商品物价状况的“食货志”,展现服饰形制与风格的“衣冠纪”,保留古代市井语言特色的“方言集”,还附送古代两性生活的“御女术”,床帏卧榻间的“本草经”,在每个层面都显现出一种百科全书式小说的博学和精密,下笔百无禁忌,浮世一览无余。如鲁迅言“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无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之一,也是中国小说中我阅读次数最多的一部。这么喜欢它自然想为它留下点什么,于是重读此书,并模仿其章回体形式,佛系写点小文,以飨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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