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去其他街区的商店,不管开店的老板怎么样想,我总觉得这些店铺的定位是提供方便于这些固定居住在此的人的。我和这个街区的唯一联系,便是在这里有一个我向往的健身房,在这里不用刻意去使用那些器械,与众不同的便是这里有两块羽毛球场地。
久而久之,我在这个小小的健身房里结识了几个打羽毛球的朋友。他们水平都很高,只是工作都很繁忙,在群里提前联系好久,才能偶尔能聚在一起酣畅淋漓地打上几局。今天本来是一次难得的相聚,可是我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腿脚突然没有了力气,又在抬头盯着飞过来的羽毛球时,总是有点恍惚,似乎球场顶部的灯光弥散开来。
我似乎有些沮丧,身体的懈怠使我不能好好享受一次羽毛球。我担心这样的表现也会影响了伙伴的心情,于是便在休息时走出了健身房。似乎是有些饿了,需要把消耗的热量都给补充回来。我便走进了一家面包店,里面兼做一些咖啡,似乎把能卖的东西都写在了那块不大不小的招牌上。
我就这样穿着湿溻溻的衣服走了进去,随便买了一个面包一杯咖啡,找了一个靠边的沙发坐了下来。里面熙熙攘攘坐着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玩着自己的手机。不时还有刚从补习班出来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买些甜点打包回去。
我正坐在座位愣神,耳朵也越发适应了这份环境,坐在我前面那桌的两个男生聊天的内容我越发听得真切。听着聊天的内容貌似和如何经营这家面包店有关。他们聊着音乐的曲目,聊如何让音乐听起来既不那么流行又能让顾客感受轻松的氛围。我隐约听到了一个男生提到了爵士乐。于是我的目光便追了过去,我能看到的那个男生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衫,胸前彩色抽象的图画不知道代表什么。头发是那种蓬松的锡纸烫,耳朵上似乎有一只耳钉,脸上有青春期留下的痘印。看起来要比我年纪大一些,估计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而他对面的男士,我只能看见背影,体格很宽,嘻哈风格服装,一双有点脏旧的球鞋,看不出有锻炼的痕迹,胳膊没有充足的肌肉支撑,一个圆润的背影压在我的前面。
白衣服的男生表情活跃,似乎很健谈,但是他似乎懊恼于他并不擅长的领域。他把头压在手臂上,平摊在桌面。胖子在不断玩着手机。对话陷入了空洞。
店员这时走了过来,和他们俩坐在一起。我仔细发现,店员也似乎像是这个店的参与者,而不是一般普通打工的人。坐在两个人当中,透过那件黑色的围裙,散发着更强的气场。我看见他们都笑着,但听不见是如何交谈。
不一会儿,店里的音乐变成了慵懒的那种人声爵士。三个人细细品着,也环顾着这间店,眼神完全忽略了我这个一身汗水的顾客。我也只能客随主便,听着这种很没有激情、像极了国外电影里男女主角调情桥段的背景音乐。我脑子里浮现着极为不和谐的画面,感觉有点滑稽,好像一个小孩子为了显得成熟而梳了一个油头。
我喝着咖啡,只怪咖啡倒是温度十足,实在不能一口气喝完一走了之。这时那个店员似乎坐不住了,他忙碌地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目光正好和我相对,我撇了撇嘴,表现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歉意的微笑,算是对这次音乐的尝试表现些许歉意。他坐下来和那位胖胖的男士用手机继续搜寻着音乐。
我期待着一份音乐,能与这样的一个平凡夜晚交融,我已经渐渐从打球的苦恼中脱离开来。于是便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上学时代,常坐在漫长的火车时,耳边响起的声音。但那些都是犹如激情褪去的音乐,再也没有耐心能认真听完,再也没有伴随着自己肆无边际地遐想觉得幸福的歌声。
不知不觉之际,一阵紧密没有丝毫停滞感的镲片声犹如耳边野蜂飞舞,节奏和往常听到的不大相同。它不由得使人打起了精神,就好像有魔法的溪水一般,让人关注它流动的方向。钢琴的声音犹如一个超级幸运的小朋友胡乱连续按对了多个音阶。萨克斯声响起,才真正宣泄出了自由的气势,气息强弱的变化令人莫测。我突然有了一种很放空的状态,好像随着乐谱的行进,我的思绪可以跟着飞起来。我看见店员和那两个男士都满意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个可以。不知他们讲了些什么,我看见白衣男生笑的很夸张,脸变得胀红。
正在我的注意力随着乐曲漂流时,音乐戛然而止,干净利落。我大呼一口气,暗地里觉得实在是过瘾。我再次望向橱柜里的面包,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感激,它们是用来解决饥饿的食物,尤其是对我这种饿到发昏的人来说,再普通的面包,也是付了钱就能立马塞进嘴里的美食。面包本身就是普通之物,可是能让我开心地吃下去便是小店魅力所在。作为一个经营小店的年轻人,他又能有多少美食心得和经营之道来跟工业标准化的专业美食店抗衡。我看见几个年轻人为了经营花心思,又似乎给人以不务正业的第一印象,但是我想有了爵士乐那自由的精神萦绕在此,想必在不久还能摩擦出新的火花。
我走出这家店,夏日的晚风吹过来依然是闷热无比,衣服还是半湿的状态。透过健身馆的门窗,我的球友们还在继续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快乐。而斜对面的这家亮灯的面包店,那份亮着的招牌便是向我示意着什么是平凡而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