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间的一切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不问归期,那么韦莲司与胡适的缘分大概也就是从他远渡重洋,搬入书街租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二人会一见倾心、两生欢喜。
“我简直没法表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多么短暂的几个月啊!——我是如何沉浸在你的友谊和善意之中。我不知道在此邦我这么说是不是合适——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说,她曾经是他最感念,也是给他启发最多的一个人,要是这么说有违此地的社交规矩,那么,我相信,这个社交规矩本身是不对的。”
胡曾说,在遇见她前,他还深受封建传统思想文化之束缚,从来不曾想过一个女子还可以特立独行、张扬不羁地在这世上活着!韦莲司骨子深处的自由独立犹如一道耀眼的明星,给彼时的胡适以强烈震撼。也是因着这份吸引,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最好地诠释了二人五十年的情意。
人们常将心意相通的爱侣比作神仙眷侣,好像爱是连理枝,唯有彼此缠绕,才能不离不弃。但这次,他终究是失约了,他放不下母亲亲定的婚约,空留给她一句告别、一个背影。面对灵魂伴侣的离去,她怔住了,不明所以,却是在得知了他的婚讯后才真正明白那些曾经结伴同游的日子、那些畅谈人生的日子、那些互通情书的日子已成过往,爱情难再寻。
原来,失去一个爱的人竟是这般难舍难愈。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归国后的胡适遵照母命,迎娶江冬秀,婚后育有三个孩子,这样的生活也算是平实稳定了。只是,那个大洋彼岸的女子呢?命运眷顾了一方,可又对韦莲司公平?
对于自己茫茫人海之中的唯一灵魂伴侣,胡适不曾有过志摩的执念与疯狂,但他也在寄与她的书信中写道:“在过去悠长的岁月里,我从未忘记过你……我要你知道,你给予我的是何等丰富……我们这样单纯的友谊是永远不会凋谢的。暂且别过,好好珍重。”
一句好好珍重,道尽了胡的心疼与无奈,却也将那般熟稔的二人就此隔开,止步友情。依照韦的性情,她大可抛却一切,重新追回那段本属于他俩的自由爱情。但是啊,你我本是知己,又怎会不了解你的性情?我不愿让你继续两难,所以才不想惊扰到你,甘心就这样在余生里守着一个曾用尽我全身力气去爱的你,纵使代价是我终生不再披上那身洁白的婚纱。
山海相隔,不再言爱,只有绮色佳的山水月光还默默诉说着他与她的爱情。这场始于欣赏,终于知己的爱恋,或许会让后人唏嘘叹惋。但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你永远不能把它视作一场利益的角逐与较量,所以谁都不曾是爱情里的赢家或输家,有的,只是那份彼此默契、心有灵犀的相处模式让你我的生命中度过了一段舒适安然的二人时光,自此,谈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