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世愣住了。清洁工刚才的话在耳边回绕。心,一块块撕裂着地痛,泪水便怎么也抑制不住地滑落,怎么也不敢想象把儿子丢下的场面。可是,要救儿子,这也许是个唯一的办法。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把儿子丢下?
医院的走廊上,徐忠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留下又舍不得走,就那样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所有人都看得见一个女人在那里流泪,没有人知道一个母亲在那里心在滴血。她不停地朝儿子的病房里张望,只想再看儿子一眼,再多看一眼。
他爸爸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不到最后,她绝不能丢下儿子!这样一想,竟然心情平静了许多。她擦干眼泪,微笑着走进儿子的病房。儿子今天有些疲倦,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
“徐忠世。”毛坤祥一脸憔悴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当家的,你来了?”徐忠世喜出望外,果真他爸爸有办法了,还这么快!
“爸爸!”儿子虚弱地睁开眼睛,脸上挂着惊喜。他好久都没见到爸爸了。
“嗯!”毛坤祥走进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三儿,好些没?”
“嗯,好些了。爸爸,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吗?”
“三儿想家了?”
“嗯,想爸爸,想大姐二姐。”
“三儿乖乖的,过几天病好了爸爸就接三儿回去。”
“嗯!我会很乖的。”三儿点点头。
“你来医院,有没有给蓉儿交代清楚?喂猪要半桶半桶的提,她还小,一桶提不动。老二呢,再发过病没有?唉,我们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她们……她们……”毛坤祥原本是来问问两个女儿有没有来江津的,虽然他知道这这根本不可能。但是一整夜,他和生产队的人是哪个缝隙都找过了啊!没有大人带着,两姐妹从没离开过生产队的地盘啊!
“蓉儿知道,都做了这么久了,她自己有分寸。家吉……家吉没再发过病,可能那次是……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毛坤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样来一趟有意义吗?
“医院又差钱了,叫交钱。你带来了没?”
钱,这个时候就等于是儿子的命!可是,天上不落地上不长啊!
“给医生说等两天,马上就要发工资了。”
“工资?”徐忠世这才发现毛坤祥头上戴着个煤窑的藤编安全帽。
“你去挖煤了?”
“嗯!我想了一下,还是进煤窑好些。再说也不怎么辛苦。”
“他爸,煤窑不安全啊!去年……呸呸呸!他爸,你可不能出事儿。”
“放心,我命大着呢!”毛坤祥笑着站起来,想在妻子面前展示他有多壮。可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头上的安全帽滚到一边,露出了头上一道带血的伤口。
“他爸!他爸!”
“爸爸!呜呜……爸爸你怎么了?呜呜呜……”三儿挣扎着爬下床来,爬在爸爸的身上起劲地摇着。
对面床的刘婆婆刚好扶着老伴出去散步回来,吓得她赶紧喊医生:“医生!医生!来人啊!”
两个护士赶来,大家合力把毛坤祥弄到三儿的病床上。一个老医生赶来,摸摸他的脉搏,站起来:“这是谁的家属?”
“是我家当家的。”徐忠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医生,他怎样了?”
“长时间营养不良,再加上没注意好,血压过低昏倒了。唔,他头上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这才发现。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帮他弄一下那伤口?我……我……”
“窝!”医生检查了一下,“这伤口好深,肯定是要处理的。”他扭头对后面一个护士安排到:“把纱布和药拿来。”
“谢谢!谢谢!您真是活菩萨啊!我们一家人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徐忠世不知道该怎样来答谢这位医生,恨不得给他跪下。
“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放心,他没事儿,休息会儿就好了。不过以后一定要注意,毕竟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徐忠世总算松了口气,幸好当家的没大碍,他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他垮了,这个家真的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