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宴席

老宋家闺女结婚。如鬼子进村,悄无声息。


谁都不知道。在我印象里,闺女貌似还在读书,读的还不错,又是香港,又是法国,至少是个博士,我觉得也就是20岁出头的样子?这次结婚才知道, 30周岁了。


身边很近的人知道这个婚事,那么就让老宋搞个酒场,老宋摆摆手,不搞这些。


所谓的不搞,就是不搞大场面。我们对他们这个群体有误解,总觉得他们喜欢搞大场面,广收钱,其实不然,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不搞,不收钱。


那之前送出去的怎么办?不要了。人,从下朝上揣测时,多是错的。人家想的,跟你想的,截然不同。


众人总是劝,甚至嫌,你闺女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请请身边同事、朋友?老宋想了想。那好,咱内部聚一聚。仅限小办公室的同事、同学、战友,以及极少数的朋友。分批次。


我跟老宋原本就认识,他喜欢看书,偶尔会过来逛一逛,每次逛,我都给收拾上一篮子书,你拿回去看看。他真看。他把我定义成了小商贩。


我把他定义成了小BOSS。彼此定位都有问题,所以也没有太深的交集,主要是他不了解我的世界,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也是一位王者,所以我不可能像他身边那群人似的去鞍前马后,这些我做不来,何况单纯从来过我店里的BOSS级别而言,他数不着,就说一点,作家多是厅级,有些作家还是省级呢,级别越高的人,身上越没有级别,就是越来越像一个纯粹的人,而且个顶个的博学多识!真正有交集是源于两件事。



一是有个大学生他爹在我那边干活,其实我也不认识,应该是包工头手下的人,工资结算方面有纠纷,应该是干的活不行,返工了,包工头不给钱了,大学生觉得自己挺牛B,想走正规渠道去解决,报了劳动部门,劳动部门就弄了个稽查大队去,门卫不让进,一次不让进还好说,两次不让进让电视台给录了像。


外人一听,你们这么牛B?稽查大队都不让进。

不是。

这是一种“潜规则”,就是只要来检查的,一律不让进,不让进那他们会怎么办?肯定打电话给负责人,负责人就会出面解决。皆大欢喜。


之前我认识一个在单位开车的,他说下去检查,连他这样的车夫都能拿个200元的红包。能不乐意去嘛?中午没钱聚餐了,来,去检查检查。


这是过去。


现在,规范的很。二是我们主任极力撮合我跟老宋走的近一点,主任她爹之前是老宋的BOSS,他们算是世交,主任在他面前美言过多次,说我这人很有才之类的,是想让老宋给我个机会,例如弄个五四奖章之类的,主任为什么对这些东西这么敏感?她可能旁观过这些东西的威力,她妈妈是全国三八红旗手。


电视台给我录了,我肯定不能让播。那就需要协商。咱积极认错,整改就是了,谁欠的工资处分谁……当时,就是找的老宋。


老宋没帮着打招呼,而是给了一个具体的建议,就是整个事的前因后果是什么,那么从因上去解决,然后一环一环的反向去处理,把敌人化成朋友,你不是来查我吗?那我要请你喝酒,咱以后积极配合你们的工作,哪需要电视台曝光?你们打个电话,我比狗跑的还快。


主任得知老宋要摆酒,第一时间联系我了,意思是一定要去,但是参加哪个局就很讲究了,同事圈我不能参加,因为我不够级别,何况我还是个临时工。家人圈也不能参加。

主任想了想,让我参加战友圈,让我去搞服务。

而且,战友圈里有个我的车友,开红色丰田红杉那家伙,搞铁矿的,那家伙也是个人才,挨打的事也能笑着讲出来,前些年争矿争的厉害,要打架,打架主要是约场,你找多少人,我找多少人,然后进行对攻,不搞什么偷袭,也不搞什么单挑,就是群体PK。

没少挨打。


我曾经问过他,谁打架厉害?他说,咱对打架都有误解,认为找的人多就行,够狠就行,这个时代过去了,抢矿这方面最专业的,还是某地,那边矿多,


有年咱这边准备了上百口子,人家就来了俩人,直接朝天来了几枪,咱这边都吓得裤子都掉了,跑的跑,逃的逃,人家事后感叹了一句:草,你们这也叫打架?!这些人,现在都从良了。


低调得很。偶尔感叹一句,也说,有人打你,你给我打电话,我趴你身上,替你挨两拳。


老了,柔了。很可爱。酒场安排在了周一晚上,我不能提前告诉老宋我要参加,否则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我也有些犯愁,这样的事你说不喝酒行吗?肯定要喝。先去银行取钱。


太多不合适,太少也不合适,我觉得1000元就正好,取了钱我打了个车去饭店,老宋看到我,问:这是下重了店?

我说,我是来搞服务的。

他说,你看看,哪能让你搞服务?你来就是嘉宾。

我把钱给老宋。不要,说谁的都不要,已经说好了。

那我只好收起来。包间里有两个服务员,那不用我搞服务了,倒酒,全是白酒……


老宋先介绍了一遍我,红杉又给补了几刀:不得了,经典的越野车,全有,全是限量版。


我说,没那么夸张。然后,他们老战友又挨着介绍了一圈,我基本听明白了,也不是全部老战友,而是混的不错的战友,要么是生意做的很好,要么到了一定级别,他们全部参加过对越反击战,


当时老宋是个连长或副连长。我是这么想的,行不行的,我喝上两杯。


我坐红杉下面。红杉突然看到了我的手环:你住院了?我说,没事。他说,那你不能喝酒。老宋说,绝对不能喝,给换茶水。


老宋是主陪,敬了大家三个酒,他突然看到了我右手上的预留针,然后问我怎么回事,我简单一描述,


他说,先穿插一下,我要敬小兄弟个酒,太让人感动了……老战友之间,可能的确是一种独特的感情,说起一些往事,特别是谁谁他哥,谁谁他弟,最终也没回来,还要落泪,还集体喝了一杯,敬战友。


酒过三巡,他们合唱了一首《望星空》。这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一群老头唱起来,还是别有一番味道。


饭局开始的早,结束的也早,我在想,为什么开始的早?


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守时,普通聚餐你说6点开始,大家7点都不到,而一群老兵呢?可能5点半就到了,我是5点40到的,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所以不到9点就结束了。


他们要去喝茶。我说,我必须回病房了,要查房。


老宋跟红杉说:XX,你去送一下,安顿好。


红杉说,放心吧。红杉让我先上车,他去尿个尿。


司机也是个当兵的,没上桌,40岁左右,很精干,喊我老师。


我问,咱是不是见过?他说,爬山,还有印象不?我说,对,对,不好意思。他说,没事,当时人太多。


到了医院。我对红杉说,你快去喝茶吧。


他说,我上去坐坐。


我说,不用。

他坚持上去,我也没办法。好在,9点后医院可以自由出入了,进了病房后,他掏了个信封塞我枕头下面了。


因为有人,也没法争。我给他,他给我。无声的。

他说,一半是我的,一半是老宋的,他安排的,也没给买东西,你自己喜欢什么买点什么。(1200元,等于各600,应该是他去尿尿的时候,老宋安排的。)


我说,这弄了些啥,我去,结果也没随上礼。他说,朋友之间,不就这么来回捣鼓着玩嘛,我哪天卧床不起了,你不去看看我?我说,那肯定的。因为要喝茶,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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