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祖母今天去了,去的很安祥,听姑夫说躺在他的臂弯里像睡着一样。七十六七的年纪,身体一直不好,去时没遭罪,大家在悲痛之余其实内心是释怀的,用陕北话讲是“顺心老人"。
接到妻子抽噎的电话通知后,我便赶了过去。一路呼哧带喘地走到地方后,一推开门,岳父和六七个家门侄儿在炕边商量着后事,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窑洞最里面的干草席上躺着刚刚去世的祖母,从头至脚被白帘纸盖着,瘦小的身躯隐隐可见。在祖母的旁边有一张小桌做成的祭台,摆了一根白烛和几种水果。岳母在用荞麦面搓成了一根拐杖,又用同样的材料制做了一串麻钱,让我的内弟分别放到了祖母的左右手之中,让她老人家走的从容、稳当和体面一些。我走上前去,点了几张纸,磕了三个头,算是跟老人家道个别。
老人家这辈子不容易,一个乡下姑娘找了个在城里当干部的丈夫,在那个年月是件值得一辈子骄傲的事。干部丈夫经常不在家,家里地外都靠她一个人操持,受尽了苦处,一张挺直的腰板生生压成了弓,但我想她内心是充实而荣耀的。她对我很好,把我这个二毛钱的教师看得很重,我一去看她,她便把我让上炕,然后用她平时拖拽枕头都很费力的手给我拖来块背子垫在身后,我也很是受用地靠着。她喜欢和我聊天,聊她的过去,聊她的苦,聊她的委屈。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地插几句话安慰她,每次她都很高兴,总会骂我几句或者调侃几句,然后就又开始忆苦思甜了。她很少提起老头儿,内心里应该很尊重他,有时也像是撒娇似地嗔怪几句,说这几句话时小女人范儿十足。看来女人从十八岁到八十岁某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今年以来去看她的次数少了,总是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从卧床不起到水米不进。妻子一下班就去照顾她,回来后就忧心忡忡,她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我终于去看她了。一进门,同样还是让我上炕,但此时的她已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了。本来满脸松驰的皱纹竟肿得舒展开了,眼睛被肿胀的脸挤成了两条线,见到我之后,满含歉意地欠了欠身,然后说了几句自己的身体状况,便虚弱地闭了闭眼睛。
再看到她时便是开头的情景了,往事种种,历历在目。转念而想人如草木,终需生死轮转,一辈子终究有了个了断,好在子孝孙贤也算是没什么遗憾。斯人己逝不复生,生者过好自己的生活大概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