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如你想的这般简单?”她烦恼的抓抓头皮,头上束发的金丝如意冠晃动着:“刘公公现在能放任分儿出现,不过是因为贵君默许了我以后会纳分儿为侍君罢了。”
“我要敢说一句只纳分儿,我保证以后绝对没机会再见到分儿。”
“那你自己到底是想要分儿?还是只想要分儿?”
衡江公主呆了呆,这句话有差别?
好像有,她敛眉思索了片刻:“我是只想要分儿。”
“那你是只想要分儿?还是只想要分儿做侍君?”
“你、、怎么知道我跟皇母的谈话?”衡江公主非常吃惊,这话皇母也问过自己,难道她猜出自己的打算了?便是跟皇母谈的时候,皇母都没猜出自己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曾与陛下对话,不过现在知道了。”
“看来你是真的只想要分儿。”余敬惜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汤:“让我猜一猜,你应该是答应陛下为你安排正君人选,用来换取只纳分儿一人的条件。”
衡江拧起眉,这跟皇母当日猜测的自己心思完全相反,这个女人居然比自己的娘更了解自己。
“你打算即使娶了新夫也冷落他无视他,这样即使分儿是侍君的身份,也是你唯一的夫君。”
“这样不好,太残忍。”
“残忍?”衡江公主面目森森带着青白之气:“什么叫残忍?残忍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分儿,残忍就是连他的生死都没有保障。”
她缓了缓气息,盯着手中握紧的杯子木然道:“既然他不幸的被一个公主喜欢上,而这个公主以后可能是太女,可能是新的皇帝,那么不能给他最安全的保证,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人会无视一个帝王的弱点,无论是想保护她的人或是置她于死地的人。
“既然想最好的保护他,就该让他成为正君。”只有在最光亮的太阳下面,阴影才会有所收敛。
衡江公主露出讥诮的笑容:“这还用你说?”
如果分儿不是侍儿出身,如果分儿能有一个好的家世,她直接让皇母指婚不就行了。
“从你下定决心只想要分儿开始,这就已经是你需要面对的问题。”余敬惜语气淡然:“不应该因为你的决定而让分儿委屈做一个侍君,不应该因为你的决定让一个无辜的男子毁了终身幸福。”
“这是你的决定,那么因此无论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应该由你自己来背负。”
衡江公主又有那种剑指眉心的不适感,这个女人果然讨厌!不过既然这个做法连她这里都对付不过去,那同样也不可能过仓家风骨那一关,也就意味着更不可能说服分儿。
“这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了。”她神色疲惫的低揉眉心:“你们这些人就不能退一步吗?活的这么认真就不累?”
“绕个弯子也许能避开问题,但是却绝不能解决问题,当有一日你遇到绕不过的问题时,该如何?”
“纪太傅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自嘲的笑笑:“她还说我以后可能是整个大周遇到问题最多的人。”
“有理。”
将余敬惜面前杯中凉透的残茶倒进一旁的盆景,然后添上热茶,衡江公主深吸一气然后正色说道:“还请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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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
仓祖祭祀会之后就是纸谱节的正式开始,洛阳沉浸在一片纸的海洋里,往常新年才会出现的年画福字,剪纸窗花,灯笼风筝都出现在市场上,更不用说山水字画,纸扇饰屏。
洛阳三大市,分别是四通市,大业市和小业市,商家经营的市与居住的坊分开管理,与坊间只有早上流动小摊的集区别,市是从寅时一刻至戌时初全天营业的门面商铺。
小业市位于洛阳西南方,周围有永平、永和、永安和昭行四个坊包围着,这里属于平民坊,居住的大多数是家境比较普通的百姓,当然特别贫苦的人家是没有了。在洛阳寸土寸金的可不是指的那些高门大院,即便是居住条件恶劣的西南小坊里房租依然不便宜。
在小业市里拥有一个小铺面已经是大多数老百姓毕生的奋斗目标,一个临街的小门脸儿接着三进的小屋子,带天井五分大的小院儿后面是两层木制小楼下三间上两间。从旁边开着个小门儿往后,穿过悠长的弄巷能直去九渠边上,常常有主夫相约取了衣物去浆洗,比在自家水井提水方便些,顺便聊聊天也显得热闹。
“童相公,那是住你家的那个小姐么?”
童家的主夫四十上下,额头眼角开始堆积皱纹,却远不及嘴角的笑纹深刻,他是个开朗的人抬头往小桥上望了望扬声招呼:“余小姐,家来了?你木姨她们大概还在东街头下棋呢,等我洗完这些就回去煮晚饭。”
看到余敬惜对他拱手施礼就笑眯眯的接着喊:“先家去,孩子们看店呢。你童姨买了昂子鱼,我晚上烧把你吃。”
说完手忙脚忙的将木盆里的衣服拧干,提起竹蓝和棒槌就离开,余敬惜接过竹蓝帮忙提着,一面小声的聊起今日的见闻。
“啧啧,童家真是撞大运了。”旁边的一个矮个的主夫砸着嘴:“这么讲究又标志的小姐怎么就会住到他们家?”
“听说童老板跟那个被叫木姨的女人是老友。”
“恩,我也听我家妻主说,是十几年的老交情。”
结伴来的都是小业市街上各家小店铺的主夫,邻里几年关系都十分融洽。
“自然是老交情了,不然能将那皱纸放到童家的杂货店卖?”一个有些尖瘦的男子说话间带出一股酸味儿:“你看看近来童家的杂货铺子生意多好?童家相公嘴都笑咧了,还昂子鱼呢,平日里草鱼也不见他舍得买。”
众人只是哄笑也不搭话,知道这廖家也是开杂货铺子的,这是眼热人家的生意做的好。
“要说这皱纸真是个好东西。”说话这位面有红光肤色细白一看就保养不错:“又细又软,摸在手里都快赶上我家的素棉了。”
“那屁股蛋子可不就享福了?用素棉擦擦肯定光滑不少。”旁边的人取笑道。
“那是,要不说人家富贵人家拭秽用的都是锦帛呢。”白家相公说。
“那用过的锦帛是不是洗过再用啊?”
白家相公大笑:“哪能啊,自然是用过就丢了。”
“真是作孽哟。”年纪大的夫主连连摇头。
“所以说啊,还是皱纸使起来合算”白家夫主扳着手指头:“这价格就不用说了,只比白麻纸贵一点点,用起来可比麻纸软和多了,看起来也清亮,关键是吸水啊。”
他压低声音说:“你们想想,来那个的时候不是比垫麻纸舒服多了?”
“你用过啦?”
白相公点头:“反正以后啊,我就买这个用了。”
“辛苦一辈子,总不能为这几个小钱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