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车驾一路向北,红叶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对接亲的使者,她每每拒而不见。
直到第五日,使者大怒之下掀开她的面纱,红叶惊慌,而那面纱下的容颜,并未像传闻中的那样倾国倾城,听闻南衡公主眉间的那朵彼岸花,妖艳无比,美的出奇。而眼前这人,眉间那朵花,暗淡无比。
那日,偷天换日的伎俩被使者识破,红叶宁死也未供出南衡的藏身之地,当场死于使者的剑下,一路随行的宫人无一幸免,驿站里,鲜血抹红了使者手里的剑,也染红了驿站的地。
使者将此事如实上报后,君王大发雷霆,即刻下令搜寻南衡的下落,不顾一切代价将其绑回国都。
言承自知事情败露,带着南衡一路西行,不料敌国探子众多,露出踪迹,短短两日,兵马已经遍布在他们周围。
他与南衡在城中逗留多日终不是长久之计,敌军在城中处处设卡,深夜他们冒险出城,南衡眉间那朵彼岸花难掩,终究还是露出痕迹。
黑夜之中,刀剑相交,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声一声脆响,言承的衣衫很快就被划破,鲜红的液体染红了薄衫,在南衡眼里红的醒目。
对方出手狠辣,在南衡眼里刀刀剐心,被挑了脚筋的他渐渐败下阵来,那人凶神恶煞,言承捂着胸口卧倒在地,他朝他步步逼近,在黑暗中发亮的剑抵在言承的颈下,颈间迅速覆上一抹鲜红。
南衡捡起地上被遗落的短剑,架在喉边,泪布满面庞,让言承心底一紧,闪过一丝心疼,“放了他,我跟你们走,他死了我绝不独活,我说到做到。”
“南衡,你……”
还未等言承说完,南衡就迫切的打断,冰冷的看着身前那群人,在大家眼里,南衡从小至今都是个柔美的女子,此时她眼底闪过的决绝,是她第一次拥有这样的神情,“听到没有,放他走,我跟你们回去。”
看着南衡手里的短剑离脖颈又更近一分,头领迟疑的看了看周围的兄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手下的弟兄让出一条道,放言承离开。君王下的令是将南衡完好无损的带到他面前,如今南衡以死相逼,他们不敢冒险。
而深爱南衡的他又怎会舍身离她而去,太后将南衡交付给他,他对不起的不止是太后,还有他自己的心。
南衡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他身旁,眼底打转的泪溢出眼眶,言承的指腹覆上她的双颊,为她拭去泪渍,“南衡,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我们一起走。”
南衡哽咽着摇头,“快走,回相府,你一定要平安回去,回去找祖母,或许我还有救。”
南衡从地上扶起他,望着身着异服的头领,说:“我要一匹快马。”
他使了一个眼神,身后那人立马牵着一匹马上前,南衡把言承用力向前推了一把,撕心裂肺的吼着,“走啊。”
言承迟疑,望着她摇头,南衡手里的短剑不知何时又架在颈间,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直到言承踏上马离去,南衡的心终于松了一点,望着言承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想,或许这辈子再也无法与他相见。
也正如她眉间的彼岸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永不相见,正如花妖与叶妖的爱情,在轮回中世世错过。
我爱你,是南衡对他最后的告白。
那群人虽不甘心,但却也只能看着言承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眼底蒙上几丝怒意,对南衡做出一个请的姿态,“走吧,公主。”
此时南衡的心已经平静不少,她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冲着头领说,“我自小养在深闺之中,从未碰过马,我相信你们君王应该也不会同意我跟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位同骑一匹马吧。”
此话正中他们心怀,君王向来蛮横,他们不敢碰。等马车到来之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南衡数着时间,足够言承逃离了。
坐上马车,南衡的心从未像此时这般静过,紧闭双眼,回忆她这一生,能让她所留恋的真的不多。
人人都赞她眉间彼岸花妖艳美丽,可南衡却逃之不得,她愿不要这倾城的容颜,平平谈谈过完这一生。
她记得祖母曾经说过,彼岸花虽美,是福却也是祸,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马车长途跋涉,在陡峻的路上颠簸已久,南衡掀开车帘,纵身而下,她只知自己滚落山间,身上被树枝杂草刮的生疼,闭眼之前,眉间磕到石尖,很疼很疼,疼到让她失去了知觉。
后来,南衡公主自尽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众人皆在可惜天下第一美人不愿和亲自刎之事。太后听闻南衡死讯,一蹶不振,在慈宁宫的主殿中留下两行泪后便长眠于此。皇城挂了丧。
言承日日夜夜发了疯似的寻她,他不相信南衡会离他而去,他相信南衡还活着,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南衡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粉色,额上缠了一圈纱布,眉间还隐隐传来刺痛,手上的伤并不严重,都是皮外伤,密密麻麻的都是已经结痂的疤痕。
床前坐着的人见她醒来似乎十分高兴,“小姐,你醒了,我这就去通知谷主。”
南衡急忙将她拉住,看了看四周,是个陌生的环境,“请问……这是哪儿?”
“这是仙医谷,是我们谷主把你带回来的。”
“仙医谷?并未听说过。”
“小姐没听说过并非怪事,我们仙医谷早不问世事,向来隐蔽。”
南衡点了点头,谷主是个中年男子,容颜俊美,整日一身浅色青衣,他说他与长公主是故交,早就听闻长公主诞下一女美貌绝伦,眉间自带彼岸花,有缘遇到,便将她带了回去。
言承自听闻消息过后便无心朝野,终日以酒度日,沉浸在南衡离世的悲伤之中,心中绝望无比,相府二公子言承从此淡出朝堂视野,一心求佛,不问红尘,法号无忧。
后有传闻说,南衡并未死去,而是被高人所救,眉间那朵彼岸花依旧开的妖艳,迷住人心。为举国平安,不添是非,南衡选择了隐居山林。
无忧为寻佳人,借着名号四处历练化缘,每年踏遍千山万水,只为求得南衡一点消息,那么多年,从未放弃。
有人说,他是最有情的出家人,也是最潇洒的出家人,为情所困,借酒消愁,早已不顾戒律清规,活的逍遥自在。
从那以后,世人再未见过南衡,世上也再无南衡,只有仙医谷小姐衡言,隐在山林。
只是,相传在很多年以后,在桃花盛开的冬季,有一白发翩翩的女子在桃树下望着满树桃花发呆,眉间正带着一朵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