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大寒,春之不远,午间的风有了和煦的味道,这个冬天又要过去了吧。
附近的几家饭馆都大门紧闭,估计是提前回家过年了,街道冷清了不少,天有些晦暗,不知是将要落雪还是保持原状,总之是享受不到阳光了。
风中的气息夹杂着些许的烟火味,可能还有树的清香,街边的树尚且枝桠交错,几片枯叶在枝头戏耍,怎么会有树的清香呢,或许它们按捺不住了吧,色彩艳丽的灯笼撞进了这干枯的世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又或是点缀了些许的活气,可能是觉得这本来太过冷清了吧。雪沫从树冠落下,仿佛给路灯罩上了一层帘幕,如梦似幻,稀疏的雪沫落在身上,落在脸上,触发了丝丝寒意,久经这样的寒冷,也不以为意,只是此景恍惚间有些熟识,本来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和声音也渐渐清晰,在成长的生涯中,大半深刻的记忆离不开风雪,在东北长大,感受着大陆季风气候的润泽,往往在十月末就开始霜露交替,十一月正式步入寒冬,凛冬之风寒意剧增,直至最后一个月份达到极点,果真如诗词所描绘的那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万种风情。
孩童时期,最欢喜的时候莫过于下雪了,雪分大小,下小雪时严寒非常,刮风或不刮风都不影响气温,大雪却是不同,在没有风的一天,大雪簌簌地落下,整个世界都在雪花的衬托下洋洋洒洒,用鹅毛来形容丝毫不过分,温度也是不如平时那么冷,如果风起,那却是有些寒冷了,风夹带着雪,雪裹挟风向人簇拥而来,这铺面而来的风雪即便热情似火的东北汉子可能也有些招架不住。天地间白茫茫的,看不清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每逢这种天气,经常外出拾柴的人也会闭门不出,在屋内拢一围烧的噼啪作响的松木,热上一壶烧酒,而孩童是不顾这些的,趁着大人喝酒出神的间隙,偷偷溜出去,在风雪里呼号玩闹,在厚如棉被的雪地里打滚嬉戏。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不刮风的大雪天,雪花纷纷扬扬,这种天气不论玩什么都增加了神秘感,没有了刺骨的寒风,似乎游戏增加了无穷的乐趣,也不愈担心被大人斥责,因为这种天气他们也是不得闲的,至于这时他们做了什么,或是莳弄院落,或是出门交游,也无从记起了。后来求学时才得知这是种物理现象,俗话解释就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刮风也是如此,了解其中奥妙,泯然于胸,总归是不能逃离守恒的范畴。
少年求学,冬天也被赋上了更多的理解,落雪和大风给户外的球类活动制造了困难,诸如此类的天气户外活动课也被改成了室内,温度低不得不穿着厚重且行动不便的棉衣,进入室内还会被暖气热的浑身发汗,无论天气如何,都要到室外清扫卫生,遇到大雪还要清扫积雪,有时甚至牺牲了晨间的学习时间,诸如此类。但也不全是不便,随着学识的增长,对冬天也有了许多新的理解,每每读到”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对岑参的友情神往,落雪时也往往福至心灵,作文赋词也偶得佳句,文思泉涌,”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种雅思也就柳公独享了,至于前述不便,也就烟消云散了。
还来不及捕捉那年翩跹起舞的蝴蝶,就和少年的自己告别,秋风肆虐掸去了草坪的尘土,用落叶制作的书签已经泛黄,或许再也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后都会红着脸躲避,在一张张照片中,记录着稚嫩青涩的面孔,在那个已经蒙尘的长椅上,谁还记得那些欢声笑语,风轻轻地掠过,尘沙随风飘摇散落于虚无,少年一腔热血,激情澎湃,大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情壮志,调侃了李广射虎,可曾思虑冯唐易老,痴迷于稼轩公的千里擒敌,也感叹廉颇老矣,既感叹后主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又怒其不争,学的后庭花曲,至于秦淮河,则品味了朱实秋的桨声灯影,醉翁给少男少女们一个元夕,元月之时,花市灯如昼,相约黄昏后,稼轩之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也在蓦然回首之时发现灯火阑珊,两词情景相连,却也恰到好处,子瞻才华横溢,千古人才难出其右,大江东去,把酒问天,竹杖芒鞋,雪泥鸿爪,一别生死两茫茫,一蓑烟雨也任了平生。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那些被风吹散的日子,依旧在记忆的某个角落熠熠生辉,惊鸿一面的相识,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嘴角,满园的玉兰和桃花,似乎让那年的空气多了一丝香甜,在喧闹的离别季,杯盏之间挥洒着热情和悸动,千里之外,有着熙攘的人群和复古的钨丝灯,若许经年,多次迷离在帝都清冷的晚风和璀璨的万家灯火,总以为来日方长,万亿之一的际遇相逢,亦不知那是最后一次促膝长谈,脚下的雪咯吱作响,往事剪影般掠过,满怀祝福的告别,或是无声地远走,何如朴树般半生出走,归来还是少年,雪花打在睫毛,风也渐渐停下,热水房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少年心事谁人言说,浮世铅华回首已是经年,车站别离一语成谶,永不相见,巷陌斜阳,发丝如炬,恬静如水,宛若典藏之画。
尘世今时太可笑,昨日知己不复见,夜已深,道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