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薄幸·送安伯弟
送君南浦。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杯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作者:
韩元吉(1118-1187),字无咎,号南涧,开封雍丘(今河南杞县)人,居信州上饶(今属江西)。官至吏部尚书。曾与张元幹、张孝祥、范成大、陆游、辛弃疾等以词唱和,风调亦近辛派。著有《南涧甲乙稿》、《南涧诗馀》。
浅品:
所送之“安伯弟”不知何许人也。江淹《别赋》中“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是脍炙人口的句子。词人只须截取前一句,后一句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全词也是紧紧围绕这一主题展开。
烟柳、残红、黄鹂,都是春天的寻常风景,但在离人眼中,皆可成为感伤之物。古人有折柳赠别的风俗,故而见柳便易惹离愁。王国维有“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之句,可见“残红吹尽”便是花与树的分别。晏殊有“叶底黄鹂一两声”之句,写的是乐景;而到韩元吉笔下,“叶底黄鹂自语”已然是乐景衬哀情。之后以“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收住。此处化用的是晏殊《蝶恋花》下阕:“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竹里题诗、花边载酒的日子,必定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所以词人才念念不忘,以至“魂断”。
下片忽然画风一转,大发感慨。一个“莫问”,颇有“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满肚子火”的味道。胸怀壮志,却功名难立,只能眼看着白发渐生;“鸡鸣起舞”用祖逖的故事,而“乡关何在”,与当时南宋偏安一隅、不能收复失地的现实有关,所以词人只能无限惆怅地目送归鸿飞向故乡的方向。而安伯此时又要远行,词人倍觉难舍,所以满怀深情地挽留,“趁着有这么多美酒,再多喝几杯吧!”最后两句化用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意谓再相见之难,反衬此时相聚之珍贵。
韩元吉是南宋初期主战派人物,词风与辛弃疾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最佩服其多处化用前人之句,又无凑泊的痕迹。偶然读到此词,便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