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复兴运动】

     

痛苦和悲伤

 

        你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真的好奇怪啊。

        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了快乐,人们认为当他们感受到了痛苦的时候,他们才是真真切切的活着。

        科技的进步带给人们最完美的生活质量,生存资源被领袖们统一整合,然后按需分配,随用随拿。社会已经在几百年的发展过程中进入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的阶段,人民实现了财富自由,医疗自由,教育自由等等,在各个领域涉猎的范围内,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将被大家选择性的获取和学习,这当中,更重要的是,人们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精神自由,源自于哲学探讨和人文主义关怀的个体平等,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得到了体现。男女平等,长幼无序,就算是阶级固化在这里也找不到它表达的痕迹。旧人类们在过去漫长的旧时代中所能想象到的关于未来美好社会的样貌,都淋漓尽致的实现在了今天。

        我是光华市无忧镇摩天大厦的原住民,我拥有整栋大厦的永久居住权。是的,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单独享有一栋100层高的独立大厦,每一栋大厦从第一层到第一百层,中间的部分涵盖了高尔夫球场、七星级酒店、自然生态公园、健身区、体育场、6D环绕电影院……凡是这个时代人们所能够享受到的服务,都将是这里每一个居民能够享受到的日常生活。我们不用工作,唯一的目的就是每天开开心心的活着,尽情的享受近几百年来人们不间断追求的极致快乐,甚至工作对于我们而言,有时候只不过是偶尔打发时间的下午茶罢了。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已不复昨夜的喧嚣和疲惫,气体按摩仪慢慢的挤压着我的太阳穴,一缕缕气流温润的抚摸揉动着我紧张的皮肤,彻夜的狂欢和大笑让我的脸颊稍微有点酸痛,不过好在经过气体按摩仪的保养,一下子让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清气爽,略微的潮湿更让我感觉到凉爽和惬意。我关掉了按摩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透过窗户,向不远处另一栋大厦的居民李小姐挥手致意,打了声招呼,她是我的邻居,此刻正向我点头示意,顺便将自己的小腿掰过了头顶,迎着朝阳,作出优美动人的姿势,像一只美丽的孔雀,在光辉的闪动和跳跃中,缓缓张开了屏。李小姐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在那里做瑜伽,而我则是悠闲的远眺美景,喝着新茶,听听音乐,重新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最近时不时的开始听到一些消息,无忧镇的人们开始频繁的举行狂欢party,他们聚集在一起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具体在干什么,无非就是在幻想中沉醉,在疯狂中呐喊,我对此原先不甚在意,继续着每一天开开心心的生活,只是我的邻居,住在隔壁大厦的李小姐,邀请我去参加她的聚会,届时会邀请附近的其他居民,我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纯粹是因为长时间的快乐过于无聊,也是为了打发一些时间。

        我们在李小姐的动物园里举行了聚会,来了很多人。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喝着香槟,精致而又富丽堂皇的壁画,每次看见还是会让我叹为观止,那些都是通过光影复刻成像技术还原在建筑的内壁上,我没有学习艺术,我所涉及的知识领域是天文和数学,在我的房间里,被摆放着各种各样天体运动的模型和数字图画。我参观着她的动物园,那些大多数是各种各样的犬类,而我喜欢在房子里养一水池的鱼。周围的人们在尽情的狂欢,尖叫,又蹦又跳,他们扯着嗓子,拽着衣服,有的甩掉了鞋子,有的直接弄花了妆,大家剩下的只有每分每秒尽情的快乐。转眼时间来到了午夜时分,大厅里的音乐停止了,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慢慢的平复着呼吸,活动着脑袋。屋顶上所有的聚光灯聚焦在了最前面,李小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移步而来,羽白色的天鹅绒衬托着她的高贵和典雅,精致到了每一寸肌肤,他的追求者们已经忍不住吹起了呼唤爱情的口哨。

        聚会真正的高潮要来临了,人们要在白天和黑夜宣泄他们的情绪和精力,贯彻他们的追求和自由。李小姐向我们微笑着,走到了动物园的笼子边上,从里面抱出了她最欣爱的宠物,缓缓的抚摸它的脖颈,理顺着它的毛发,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溺爱,她甚至亲吻着它的额头,在耳边呼唤着它的名字,随后紧接着,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它狠狠的摔打在了地上,鲜血一下子沾染了少女的裙摆,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自下而上的蔓延开来,晕染出了一幅幅美丽动人的图案,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紧盯着那一团鲜红,一刻也不眨眼,我甚至看到前面站着一个没有了双臂的男人,他的目光是炽热而又失落,身体在止不住的轻颤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圈一圈细小的汗粒,折射着光影。而周围的其他人开始塑造出一种凝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变得古怪,那种表情是我前所未见的,他们的眼睛变得暗淡,他们的神色有些失落,那种感情不再是快乐,就像是,我看见了天上的星星掉落,内心有种复杂的情绪在酝酿那般。终于,在短暂而又漫长的过程中,第一个人,他的眼角流出了一股透明的液体,他开始变得激动,声嘶竭力,眼角的液体越来越多,整个嘴角在瞬间裂开了微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和他一样,他们狰狞着,开始口中呐喊“流泪!”,所有人都躁动着最后的疯狂,台上的李小姐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坐在她的宠物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悲伤!悲伤!悲伤!”,那个断臂的男人哭叫着走向了餐桌,将他的一条腿压在了堆放的刀叉上,其他的人开始拿起餐刀,切割掉自己的手指或者手掌,然后抱起他们残缺不全的躯体,悲痛欲绝。前一秒所有的快乐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一秒山呼海啸的悲伤笼罩着夜色。

面具

        我狼狈不堪的挤出人群,逃离了大厦,走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周围依旧喧嚣热闹,不同往日的是,人们在空旷的街道上聚集游行,他们举着白色的横幅,上面用红色的笔迹书写着“悲观主义”四个大字,嘴中嘶吼和呐喊着“复兴!复兴!”,无一例外,所有的人眼里和脸上都流满了液体,但他们的嘴角依然微笑,身上泥泞不堪,街道的两旁被红色的油漆泼满,写着大大的“非心”二字,我只好躲进了道路旁边的电子屏幕后面,等待着示威游行的人群离开后,迅速的返回了大厦。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一个无比酣畅的睡眠,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街道上鲜红一片,梦里,黑夜之中的人们悲喜交加和竭斯底里,这让我感觉到很奇怪,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还是和往常一样,我看着日出,在窗前听着音乐,同隔壁正在做瑜伽的李小姐打招呼,她却并没有看见,背对着我做出腿部拉伸的瑜伽动作。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出去看望一个朋友,他住在离此地不远的另一个小镇上,我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我很想念他。

        我开着行驶器来到了他的居住区,远远的就看见他在大厦旁边等着我,正向我招着手。

        远处的天空蔚蓝一片,白云随着风慢慢悠悠的游走,近处的高楼大厦耸立成林,望眼处皆是肉眼可见的繁华,。

        我站在原地向他张开双臂:“嘿,老伙计,你还好吗?”

      “嘿,朋友你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好奇怪啊!”

    (全文完)

是雨水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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