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豌豆角


父亲的菜园子里,种过许多我们爱吃的东西。今年有豌豆角。

我很少去地里,因为只要到季长熟,总有最好的被父母亲采摘回来,放冰箱,甚至盖这儿藏那儿,反正最好最新鲜的总会留给我,在我回家进屋的一刻,第一时间拿出来放我手上,面前…

我常常想:我这样的家庭,长我这样性格的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父母从小到大的娇惯宠爱,让我时时幸福,时时满足,缺了斗志,也缺了心眼,但我,依然很享受他们的爱,尽管我也年已不惑。我不去菜园子,在心里,是我一直等着父母亲把他们拥有的亲手递给我吧。

那天我回家,是下午,飘着雨丝,凉意很重。因为事先打过电话,车开过村子拐角,便看到屋檐下站着的父亲,一手插在衣兜里,面朝我回的方向。看到我的车,他往外走了几步,更近地等我。下车走到他身边,看他抖抖索索的手在衣袋里摸,我笑了,“给我什么好吃的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跟父亲说话,总是有对孩子们说话一样的语气。“好东西!"父亲继续摸索着,一边说,终于,颤巍巍地把几个豌豆角放在我手上。很嫩很嫩的豆角,在我手心里释放着新鲜的绿意,豆荚里面的籽粒还没长好,有一个已经被碰裂了。我拿起一个填嘴巴里,夸张着地嚼着。父亲一直望着我,问“好吃吧?”“好吃,又脆又甜…”母亲在一边小声说:没长好哩,错得远,不让他摘非要摘…我笑了,父亲耳朵背,不知道我们说什么,但高兴的样子像个傻小孩…我走出去,举起豆角看,豆荚沾上雨滴,闪着青翠的光,连里面的籽粒都剔透晶莹…

上个周未,想吃哥做的好吃的,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村里正在唱大戏,母亲坐在哥门前看,我蹲在母亲身边跟她说话,不见父亲的影儿,母亲说:刚还在这儿,谁知道又跑哪儿了。我左右看,一会儿,看见父亲慢慢地走过来,示意我出去。我跑过去,又看见他手插衣兜,小神秘的样子。果然,父亲掏出的还是豌豆角,豆荚长大了不少,也饱满了很多。这次,有一大把,父亲掏着,抖着手,我双手捧接着…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每次进城,都会捎好吃的回来,有时是几颗糖果,有时是一把焦香的花生…每一次,我都是这样满怀期待,这样双手捧接着,幸福又骄傲地品尝着…只是那时,我从未想过,我亲爱的老父亲自己没有尝过一口这些好东西…现在,我知道,菜园子里漆黑一片,父亲是摸着黑一个一个为我摘的这一大捧嫩豆角…

泪,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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