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洲夕烟敛,望月秋江里”,孤独强加命运,美好来自发现

诗人是敏感的群体,至少在情感的投入上;当然,必须加上一个定语:真正的诗人。汉语白话文之后,现代诗歌群雄起于诗坛,西化于斯,鱼目混珠,沉渣泛起,雌雄莫辨。至如今,滥竽充数的所谓诗人太多,严重伤害了诗歌清白的灵魂。

诗歌是诸多情感的累积,每每需要纯真的眼睛去发现生活中的真善美。毕竟,生活从来不缺乏美好的事物,而是缺少一双能够发现纯真之美的眼睛。

《江中对月》

【唐】刘长卿

空洲夕烟敛,望月秋江里。

历历沙上人,月下孤渡水。

五言绝句,向来体量十分狭小,但是正因如此,能够在这样简短的文字里储存丰富情感的诗歌作品,才能分外吸引人去注意。自称“五言长城”的唐朝诗人刘长卿,自然妙手独具,匠心巧运,打造出属于自己的诗歌世界。

自然万物皆可入诗,就像自然万物都可入药一样,关键是诗人必须能够像中药师,可以熟练掌握“望闻问切”之四术,以及“君臣佐使”之配伍,方可灵活运用,达到称心如意之境界,从而减轻病人之苦痛。

月亮由于其特殊地位,成为人们寄托情感的最好象征,玉蟾、冰轮、玉盘……赋予月亮的美称,可谓不计其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天上明月向来是诗人最长情的陪伴。由古至今,浩瀚诗篇之中,与月亮有关的诗歌,完全是恒河沙数,数不胜数。

“空洲夕烟敛,望月秋江里”,诗人于此切中诗的题目,地点:江中沙洲上;事件:望月空抒情。一幅水墨画卷慢慢展开:沙洲空旷,暮烟缓缓地收敛,此时可以抬头远望,月亮皎洁如冰轮,高悬在无垠夜空之中,偶然晚风吹拂,江水微澜,可以见秋江水里,另有一轮清寂之月,恍惚明灭,闪烁不定。

沙洲因其空旷,所以方才让人可以察觉天地之大度;黄昏暮烟收拢,所以才能使人视线开阔可以远观眺望。此处首先一个“空”字打头阵,便为本诗作了一个注脚,既有空阔苍茫寥落之意,更有天意从来高难问之诘。或许,正是这种突然涌上心间的飘浮之感,才能让人蓦地抬头,不如此,实在难以抒发内心的那种堵塞之情绪。

“历历沙上人,月下孤渡水”,月光如水倾洒,铺满整个世界,眼前一切清晰呈现:沙洲之上,身影兀然,缺伴少侣,茕茕孑立,只有自己的影子陪伴,悄然地离开了渡口。回首,世事如烟;低头,往事如尘。漫长的生命旅程,从来都是这般孤独,所有风霜雪雨,所有喜怒哀乐,都只能一个人抵抗,都只有一个人品尝。

历历,意思是清楚分明貌,“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黄鹤楼》)。看得清楚,分得明白,恰好指出月光之明亮,突出周围之清寂,点出个人之孤单。此时此刻,月光越明亮,那么人之孤寂便愈加明显。一个人的渺小如尘埃,在光明大世界的映衬之下,属于诗人或人类的孤独在这刹那间,被展现得一清二楚,无处躲避。

刘长卿的一生,官途坎坷,颠沛流离。然而,正是这种来自于命运之中的多舛,却偏偏能够让人清楚感知到诸般复杂的情感;所以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幸运的,可以使用诗歌传递自己内心世界的许多情怀。很多时候,这种情感的把握以及珍贵性,当事人是难以明晰的,但是对于千百载之后的阅读者,却往往在这些流传下来的文字里体悟到万般情感。感同身受,如美酒甘醇,时间愈久,愈显其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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