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野
记忆中第一次喝到荠菜粥,是初中放学后的某个傍晚。
饥肠辘辘的我回到家,发现晚饭例行的白粥变成了一碗碧绿菜粥。
第一口下去,稍显青涩寡淡,但是再一口,初春幼嫩可口的荠菜香气就弥漫口中,和绵软粘稠的白粥一起,成为那个春天的深刻记忆。
荠菜这种东西,是算不得正经蔬菜的。我们那的农民,大家种黄瓜、茄子、豆角……种各种各样的菜。荠菜,恐怕永远不会上种植名单,成为名正言顺的“家养蔬菜”。
听家里的长辈说,春天吃荠菜,其实远和风雅搭不上边。不过是以前,冬天窖存的萝卜白菜告罄,缺粮了一冬季的老百姓,想找些新鲜食材打牙祭。但作物刚刚播种,荒芜的田地颗粒也无,怎么办呢?
于是荠菜,就成了这青黄不接时的接济物。
它确确实实是野菜,就像狗尾巴草一样,随随便便就出现在田野地头,旮旯街边。即便把它薅完,做成饭菜全部吃下肚去,过不了多久,又活泼泼大喇喇地成片出现。
像极了和它共存于大地上的世间人。
荠菜粥做法很是简单。白米加水熬粥,等米粥将将上浆,把洗净掐好的荠菜放入锅中。注意火候,千万别等荠菜煮的太老。差不多就是菜茎变软依附粥面时,略微撒些盐,连味精都不用放,出锅前滴上几滴香油,于是正正好成为一锅初春时令粥品。
荠菜一年都有,非要做粥的话,也不拘只在春季。
但我从未在春天以外的季节吃过荠菜粥。大概,那样能和米粥相融,鲜嫩青涩却可口的荠菜香,只存在初春的季节里吧。
于是每一年脱去厚重冬衣,迎来带有荠菜香气的初春,仿佛成为了我独特的“惊蛰”仪式。
我跟随着这样的仪式,走过一年年四季,由少年步入成人世界。这样的仪式,也随着我离家,伴着远行而去的火车,终于停留在那一眼回望的年少记忆里。
所以说起来,荠菜粥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呢。
不如瘦肉粥的鲜香味美,也不若八宝粥的甘甜绵长。
然而这一碗碧绿绿只在初春的粥,似把一季春都锁在其中。
多少年后回想,只记得那年春天,草长莺飞,时光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