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与“死”

从小到大,在我的意识里,提起“死亡”这两个字是非常不吉利的,所以不管在何时何地,我对于死亡也总是避而不谈,觉得死亡离自己也很遥远,似乎没有感受过那种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和痛哭流涕。

记得小时候,妈妈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对生活感到绝望的时候,她总会拿“死亡”来说事,动不动来一句“还不如死了算了”。那个时候,我懵懵懂懂,内心敏感而脆弱,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是绞痛的,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如果没有妈妈,好像我的世界便要崩塌了,眼前一片黑暗,让我无法行走,无法生活,无法面对世间的一切。从未想过妈妈会离开,因为觉得她会一直在,一直在,所以也骨子里不允许妈妈的嘴边提起“死亡”这两个字,可能更多的是害怕和无助吧!

今年元旦假期,不约而同地看望了三位危在旦夕的老人,有不到80岁的,有90岁以上的,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将久别于人世的人,他们穿着寿衣,躺在床上,呼吸一浅一深,似乎在给美好的人间做着最后的告别。一旁的子女泪眼婆娑,满眼都是无奈、心疼和不舍,看到那种情景,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再也止不住。为此情此景哭泣,为生活的心酸哭泣,为人世间的遭遇哭泣,为人的无能为力哭泣……零点的钟声敲响,崭新的2024年已经到来,然而,他们却在新年伊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日子,变成了子女永生难忘的一天,以后每年的新年,便是他们祭奠亲人的日子,没有新年快乐,只有天人相隔和永久的思念。

我的大妈,也是在新年的一天离开了。听妈妈说,大妈妈病情严重,趁着元旦假期,我打算去看看她,23年的最后一天,我从通渭出发赶到什川,见到大妈的时候,她有意识却不能讲话,看到她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全部是她年轻时候说说笑笑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过去与此刻的落差,为什么人要死亡?为什么人要阴阳相隔?我的意识突然停留在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旧时光里,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个谈笑风生的农村妇女已经走到生命的边缘,那个满地奔跑的女孩也是过了而立之年,不经意间,岁月就把我们的青春和童年偷走了,等你回过头,已是满脸皱纹和白发苍苍,还有数不尽的一地鸡毛。

大妈的去世,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他们走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提前去看了,但是由于工作原因,没有陪他们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也是留下的遗憾,所以每次看到他们的生前的一些物品时,会驻足不前,会失声痛哭,会内心自责,会经常在睡梦中惊醒。我的家族,本就人口不多,随着我们小一辈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身边的老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离我们而去。从我能记事起,三奶奶,四爷爷,七爷爷,七奶奶……那些熟悉的面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今天晚上,像往常一样,给女儿讲完一本睡前故事,我要求她入睡,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跟我提起关于“死亡”的一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一些灵魂的拷问。她抓着我手上的戒指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说这是戒指。她说能不能取下来了?我说取不下来。她说那你死了,戒指怎么办?我说那就上面放着吧。她说,可是肉会腐烂的,我说那戒指就套在骨头上面了。突然她有点情绪失控,问我一堆关于生死的问题,她说你要是死了我不要把你埋在土里,我要挖出来。她说人死了会去哪里?我说会到天堂,另一个世界去。她说天堂是什么样子的?我说我也没有去过,我不知道啊。她说人死了会变成啥?我说人死了会变成树,鸟,星星和月亮。她说,已经有一个月亮了,为啥还要变一个月亮,我顿时语塞。说到后来她快要崩溃,她说,我不想让妈妈死,我想让妈妈一直陪着我,我也不想让妈妈老,我想让妈妈越来越年轻。她泣不成声,我的袖子被她擦眼泪擦湿了半截。她意识里妈妈肯定老的比她快,所以我给她讲,每个人都会死的,但是妈妈现在还年轻,还要活好多年,会一直陪着毛毛,她还是不行,说如果非要死,就要和妈妈一起死,我听完难受极了。我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她,感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都苍白无力。她对我的爱,就像我对妈妈的爱一样,她怕失去我,就像当年我怕失去妈妈一样,我是那么感同身受。在这深夜,一个老母亲自责地泪流满面,白天对她呵斥,夜晚又在自我疗伤。每天都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妈妈,是不是给了他们足够的爱,是不是一些语言和行为伤害了他们。脾气爆发的时候,就感觉体内的洪荒之力出来了,控制不住,事后却是百般痛苦。这世间那么多刻在骨子里的爱,却很多时候偏偏让人难受。爱,那就让被爱的人舒服,轻松和欢喜吧!

只要有人在,“生”与“死”便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也是一个哲学命题,没人能说清楚道明白其中的哲理,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虽然我们无法把握生命的长度,但我们能增加生命的厚度,在有限的生命里,阅世间繁华,读人情冷暖,品人生百态,尝酸甜苦辣,学会爱与被爱,接受失去,也追求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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