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门外的男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一脸认真地对上有琴的眼睛,似乎在没有得到有琴的允许下,他是不会轻易动一下的。
有琴从过去凌乱的记忆中醒过神来,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再看着他浅浅的小酒窝,心也跟着醉了起来。
“啊,请进。”站了有好一会儿,有琴才反应过来怠慢了门外的人,急忙侧身让他进来。
看着他的后背,有琴很明显的听到了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不停的声音,有琴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叫它恢复以往的平静。
“你先坐。”有琴指着窗户边的一只藤木椅子对他说道,看着他大方坐下后,才转身去门口的橱柜里取出剩下的那只红酒杯。
冲洗过的酒杯还挂着几滴水珠,有琴对着水池轻微地甩了几下,然后走过去用另一只手拿起小圆桌上的红酒,顺着杯沿倒好一杯红酒,动作利落,没有一点闪失。
“呐,给你。”有琴将酒杯往前一举,毫不犹疑地看着他。
“谢谢。”他接过酒杯点头道谢,举止落落大方,表情管理到位,整体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成熟稳重。
等他接过酒杯后,有琴给自己也添了一杯,然后端着酒杯坐下来。有琴举起酒杯将杯口抵在唇上轻抿了一口红酒,随后转过头来看着桌子一旁的他的脸。
“头一次与陌生人单独坐在一起喝酒。”有琴歪着头笑,酒杯遮住了她一半的脸,“真是有趣。”
“确实是有趣,我都不清楚自己怎么走进了别人房间里,还与之共饮一瓶红酒。”他微微地摇晃着酒杯,视线也跟着落在自己手里的酒杯上。
“那我是不是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有琴打趣着问。
“是,犯了女孩不应该轻易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常识。”他对上有琴的视线,接过有琴的话不急不缓地说道。
灯光的映射下,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有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有片刻失神,不知是为着什么,因为犯了不该邀请陌生男人到自己的房间来,还是因为他那双迷惑人心的眼睛?
“不过,”有琴回过神来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牵着嘴角笑,良久才又说道:“同陌生人讲讲故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通常与陌生人说的故事,都是发生的自己身上的事。”他看着有琴温柔的笑,要不是因为他的笑,有琴以为他是故意来拆自己台的。
“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似乎是有意借着酒劲,有琴大着胆跟他犟了起来。
“也是,年纪这么大,不想知道太多也不行啊。”他叹口气,感慨万千,似乎自己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经历。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有琴看着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下意识地说出一句嘲讽的话来。
“那是自然,否则也不会同你坐在这里闲聊。”他也不生气,看着有琴坦然地笑。
有琴这才发觉自己的不礼貌,竟然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沉着冷静的自己竟会多嘴。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了,那便是空着肚子喝酒醉得太快了。
这时他拿起红酒瓶,主动替有琴又添了酒,接着给自己也添了酒,随后举起杯。有琴不说话,默契地同他轻碰红酒杯,随后一仰头,再看时杯已见底。
放下酒杯后的有琴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像他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笑起来时脸上出现的一个小酒窝怎么会毫无违和感?
当他笑起来时,反倒有些可爱了。有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不禁傻笑起来。
“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方便的话说予别人听听啊。”他说。
“嗯?”有琴一愣马上停止了自己的傻笑,别人是指他吗?有琴摇了摇头试图让再大脑清醒一些,看来喝酒确实让人头脑不好,还话多,有琴心里道。“不要,我自己觉得好笑就够了。”她随即拒绝他的请求。
之后有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提议道:“这样光喝酒没意思,要不我们交换故事吧。”
“好啊,只是你的故事不够精彩我是不会讲我这里的故事的。”
有琴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答应自己突发奇想的提议,尽管加了前提条件,但有琴还是有些诧异,毕竟两个毫无相干的人能坐在这里就已经算神奇了。
有琴给自己的杯子又倒了酒,她举起杯子嗅了嗅,没有喝,只是端在手上摇了摇,一脸平静地说道:“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的,能够咽下一肚子的心酸与痛楚。”她出神地看着杯子里红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的。
有琴心底疑惑着,自己的那些事究竟有什么可值一提的。
她明明知道,无论有什么事发生,委屈都要自己消化,故事也不用逢人就讲,真正理解自己的没有几个,她能做的,就是把秘密藏起来,一步一步变得更加强大。
但有时候,她的心情会突然变得烦躁,大概是隐忍了太久的缘故,难过也需要发泄。
然而一旦生活忙起来,无论有什么情绪都没有时间表达。这个时候只能蒙着被子睡一觉,醒来后继续忙乱七八糟的事情。
蓦地,有琴垂下眼帘,似乎身心都要沉入自己的过去之中。
有琴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故事,有时候说着说着思维就散发想到了其他事情,怕自己讲得不清楚,便会把想到的事情在引出来说一说,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两个小时,有琴总算把自己在北海的经历讲完。
要论起讲故事来,有琴想到了安昌懿,她最擅长如何把索然无味的事情讲的有趣生动。
曾经他们还在一起住时,安昌懿天天下班后把自己听到的各种八卦讲给自己与徐庆文听,她能把一个无聊至极、老生常谈的话题讲得栩栩如生,让人以为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样,而且逻辑井井有条,容不得有琴想到一句反对的话来。
幸而,对面的他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安静地,更像是面对工作一样一毫不苟的态度听着自己絮絮叨叨。故事讲完了,他依旧皱着眉头,似乎他才是那个陷入生活绝境的人。
有琴也不打扰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唇上残留的酒汁。
“真是一个曲折又惊心动魄的故事。”他似乎已回过神来。
有琴不作回复,只是淡然一笑。她无法评价,姑且这个经历就算是一个说予别人听的故事罢了。
杯已见底,良久的沉默后,有琴开口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谁知他却笑了,“既然都已说是故事,主人公是谁我们并不清楚,有什么问题只能自己消化了。”
秦有琴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心底有一股温热流过,他不问她也不用去回答什么,避免了彼此会产生的尴尬。
有琴取来另一瓶红酒,打算给他再添一杯时被他拒绝了。
“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开会呢,如果因为头脑不清醒听漏甲方的一个意见,岂不是要完蛋。”他看着有琴笑。
有琴心里却想,这才喝了多少,怎么可能会头脑不清醒,睡一觉起来什么症状都没了。
许是他猜到了有琴想什么,又补了一句:“小酒怡情。”
“大酒伤身。”有琴接过来他的话,随后两个人默契的笑。
有琴也不勉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喝。
兴许真是喝得有些多,有琴不禁心里感慨万千,她回想着最近过往发生的事情,嘴里喃喃道:“喝过那么多鸡汤,最后还是要自己经历才能彻底领悟这些道理。”
酒饮微醺,有琴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着,脑袋有些发胀。
有时候她会想,就这么独自老去也未尝不可。一个人走,一个人停,一个人笑,一个人哭,不必顾及别人的感受,自由自在,一身轻松。
那种脱离红尘的心态,那种安之若素的心态,是她一直所期望自己能达到的状态,只是过了这么久,遇到这么多人和事,还是无法实现心中所想。但无论怎么样,时光不会倒着走,她都不会再回头了。
“自然是这样,懂得太多没有结合实践也是不行的啊。”
有琴依旧在趴着,目光落到前方的门口处,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表情是严肃还是谆谆教导的样子,只是听得出口吻平静,没有要教育她的感觉,声音也暖到有琴的心里去了。
“每一个强大的人,都要咬着牙度过一段没人帮忙,没人支持,没人嘘寒问暖的日子。我们若捱过去了,就是我们的成人礼;若求饶了,便会是我们的无底洞。”他说。
有琴眨眨眼,她似乎有听到睫毛扑闪的声音。他的话还真是有趣,有琴心里咀嚼着这段话。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有时是长久的静默,有时是彼此间的打趣。话题的内容似乎有个人无关,又似乎透漏着什么。
他们默契的不问彼此的工作与生活,看似是在空泛的谈论着什么,其实对各自的想法观点有一定的了解。
夜越来越深,另一瓶红酒也被有琴喝个精光。当他说完自己房间休息时,有琴站起来打算送他出去,却不想刚起身又跌回到椅子上。
“没事吧。”他关切的问。
“没事。”有琴抚着额头晃了晃脑袋,坐着时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喝多少,当站起来要走路时才发现身体摇摇晃晃。
“早点休息。”他走到门外,转身看着有琴。尽管有琴有些微醉,但他眼底的温柔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嗯。”有琴答应了一声,打算关上门洗个澡睡觉,谁知被他挡了一下。
“我……我明天来看你。”
听到这句话时,有琴惊异地抬起了昏昏沉沉的头,她盯着他的脸,看的仔仔细细。许是被自己盯太久了,他的脸颊开始泛红。
这次有琴没说话,她默默地关上门,转身往里走去。有琴有些困惑,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年龄工作等等,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有些许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