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树上结的红石榴
我刚搬来的时候是去年国庆,租住的学区楼房最高只有四层,和前面的18层、24层相比,就像一排小矮人儿。但我发现这一排小矮人的后排,是一大群小矮人!我像走入《格林童话》故事了!眼神一下子亮了!最好玩的是我家“小矮人”正对着的那家“小矮人”,在童话里,是一家幸福生活的“小精灵”。
隔着围墙上的面目狰狞的铁丝网,他家的柿子们格外艳丽,在枝头摇荡嬉戏,树枝们像纤长的手指纷纷朝我招手,旁边的石榴们对我抛来热烈的眼神。我的久已荒凉的眼睛,立刻被它们涂满了温暖的色泽。
我如何形容我久已淡漠的心,怎样被自然的生动细节融解?而丰收的果实又让我的心怎样日渐丰润喜悦起来?
整个秋天,我每天都开窗和这两棵果树“交谈”。柿子树已经长得快到二层楼高了,它旁若无人地用枝条轻轻扫着二楼的阳台呢!噢,我忍不住嫉妒那二楼的主人了,不曾花费辛苦,就享有这样的芳邻,那柿子的红润芳颜,那石榴的轻风低语,一日又一日……调皮的阳光用明亮的手指弹一下柿子树的头,又拍拍石榴树的脸蛋。
每当我烦了,抬眼看见这两棵美丽的果树,就立刻安静了;每当我疲倦地回家,这条路上,墙外的两棵果树是我回家的标志。 我多么想认识这一家人啊,但是,它在另一个小区,仿佛无缘;但我又是多么庆幸我有这样的缘分啊,一个富有田园诗意的院落在另一个空间给我心灵的滋养,我继续远距离和这家邻居为“朋”。
两棵果树的外面围着一圈好看的原色木篱,刚刚一米高;树遮着院子,树下搭着一个秋千架,时不时有小孩子荡秋千玩耍,也时不时看见主人弯腰拾掇菜地,阳光晴好的时候还会晾晒红红绿绿的被褥……这是我远隔一堵墙,远隔50米的距离常常看见的居家风景。
秋天过了,那两棵树只剩下枝干。院子里好像清静了。转年开春,柿子树和石榴树花儿的娇羞容颜把风情抛洒过来。夏天的花朵们从篱笆下面纷纷钻出来,整个小院被花朵和树木温暖拥抱着,我的眼睛变成了放大镜,体会那草木的成长变化,体会院子里一举一动的小热闹……不光滋养了它自己的主人,也滋养了我这个孤独的异乡人啊!
我终于鼓起勇气来这一家“拜访”。我想我该把我对这个美好院子的爱慕告诉主人,希望主人听到他的劳动营造的幸福影响到他邻居的生活而开心。
我来,又是秋,天还阴着,小区围墙上挂着的各种瓜也差不多收割完了,只剩下一些叶子正在干枯萎谢中。我的进去,是叩响主人的门吗?不,我不敢,我是陌生人啊!忐忑着,同时又平静地走着,我思考着,该怎么办?
好像,这有点唐突。
好像,这有点冒犯。
这个院子是人家的隐私啊,我是不是冒犯人家了?
我犹豫不决,忐忑不安,又想今天不过是来走一走,大不了像上次一样返回就是了。
我鼓足勇气走到院子拐角的时候,忽然看见今天的院子门大开着呢,一位白衣男子正在院子里劳作,他聚精会神地敲敲打打着,柿子树上的柿子们一个比一个硕大朝我“嗨”呢,而矮矮的石榴树们,争先恐后地伸出长长的胳膊,离门口最近的一颗石榴红扑扑地半张脸儿那么地可爱,我猜中年人弯腰的时候,石榴若是掉下来,一定会调皮地把他的后背当滑梯……
“您好!今天我过来转一转,路过您家的院子。”我终于开口了,意料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平静。
“噢,是呀,您住得不远吧?”主人表情和蔼地抬头。
“可是,您知道吗,您家的院子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哪!”
“啊,是吗?我就是随意种了点东西。”
“但是,您可不知道,我就住在您家对面的楼上,喏,就是那家呀。我在自己的阳台上,一低头,就能看见您家的院子呢!我整整看了一年呢,一整年您家的树开花结果,我都在对面看着,是那么地美丽!我就想,我一定要来拜访一下这一家的主人!谢谢您营造了这么美好的世界!我要好好感谢您的劳动啊!”
主人一直低着头,此刻猛地抬头了,他的表情非常惊讶!他的眼神又非常感动!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口气非常欢喜:“哎呀,你住在哪里?噢,是那里呀!啊,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随便种一种,家里老人住在这里,我妈妈喜欢这些树啊,菜啊,她看着心情好。”
主人从客气变得热情洋溢:“你喜欢我的种植,我很高兴啊!你自己摘点什么吧,随便摘,别客气。”
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哎呀,您太好了,但是我不是来采摘的,我只是来告诉您,您的院子里的树和花多么好。”
主人停下手里的活儿,伸手摘了四个大大的红柿子,连着枝条和叶子一起折下来递给我:“啊,你一定要收下啊,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的院子啊!”
我连声感谢不已,他又说:“可惜其他的菜现在没有了,但还有大葱,你摘点新鲜的,回去吃吧,我们也吃不了,是我母亲种的。”
我连声感谢之后转到篱笆外侧,在已经有点干萎的植物里,果然有丛茂盛的大葱,我象征性地摘了三根,出来的时候,发现身后一蓬已经干枯的植物里,有棵带穗子的植物很奇特,就折断了,拿在手中问主人:“这个带穗子的植物好看,也送给我吧?”
主人笑说:“喜欢了你尽管拿去吧,这是棵高粱,是我母亲种了捆扫把的。”
临走我给柿子树和石榴树拍照,主人微笑地让出位置。我再次感谢了主人,和他告别回家去。
这一路上,我的快乐莫名,我的兴奋莫名,我的幸福感满满地充溢全身。一路默念我喜欢的诗句:“素处以默,妙机其微。犹之惠风,荏苒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