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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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曾经调侃他靠他的《活着》活着,这让我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

我就是这样带着好奇心看了一部由作家本人宣传的其本人的作品——《活着》。

余华很会写故事,他是用第一视角写的。在《活着》中,作为一名聆听者,“我”聆听了福贵的活着,并写下了福贵口述的故事。

福贵解放前曾生活在一个富庶的家里,父亲是阔老爷,他是阔少爷。娶妻生女也不正儿八经地过日子,媳妇怀着二胎,他更是变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天天夜宿青楼,在大街上让包养的妓女背着走、见到岳父还死不要脸地和他打招呼,气死了亲爹,赌光了家业,住进了茅屋,变成了穷人。人穷志短,他开始了真正的自我检讨。正当一切好似步入正轨的时候,却在请大夫给亲娘治病的路上被拉去当了壮丁,两年多的死里逃生,他最终带着解放军发给的盘缠如大赦般回到家乡,痛苦着亲娘的病逝,看见了长女的聋哑、亲儿的胆怯,感激于媳妇的坚守,在虽苦但安稳的日子里看到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一天天变老,为了让儿子上学,把自己的女儿送人,人生中的又一轮悲欢离合自此展开。儿子有庆献血让势利眼的医生抽干血而死,女儿凤霞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血崩而死,老婆家珍病了好几年、熬到油尽灯枯而死,女婿二喜干活的时候被水泥板压死,外孙苦根发高烧的时候吃豆子撑死。满家子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为了不孤孤单单地活着,买了一头将要被人宰杀的老牛相陪,一块活着,这头牛福贵叫它福贵。福贵和福贵相依为命。福贵悲悲戚戚的故事中赚了我莫多的眼泪。我想,福贵如果能选择,他愿意这样活着吗?

在我读到有庆死的时候,我哭了半天——有庆死了,献血时被抽干了血死的,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善举,让一个趋炎附势的医生害死了,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在这个庸医的眼中是一袋血浆吗?我当时竟然破口大骂,仿佛在为有庆出气,也在为有庆不值——这个毒医救难产的县长夫人就得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吗?县长夫人难产大出血就得搭上一个无辜的为你献血、想要救你而被算计了的生命吗?这样去活着,这些人会不安吗?然后,我就陷入了一种反思中:医德坏了是他个人造的还是时代造的?读到凤霞死的时候,我又哭了,生孩子是大命换小命,这是一辈辈的老人传下来的老话,有庆是救生孩子时血崩的产妇死的,那个产妇是县长夫人;她姐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血崩,却没人救,这是什么道理?!

家珍久受病痛的折磨,死法很慢;二喜“啪——”一下,被水泥板压扁了,死法很快!苦根,哎,命苦啊,小小年纪,得病了,发烧没人看顾,在家吃豆子死在床上。福贵因三个亲人死了,并且是死在了同一家医院,让他对医院充满了仇恨,他没有带苦根上医院看一下,苦根死了,福贵应该恨什么呢?套用《活着》里的一句比喻来形容那种让人读来心疼的感觉:文字的刀子就像是钝刀子,割在脖子上,脑袋掉不下来,倒是疼得死去活来。

是啊,福贵啊,多少人停留过你的生命,又有多少人在你的生命中离开,你活着经历了多少事世变迁,你有着什么样的良知与底线……幸福与痛苦,卑微与伟大,斗争与坚守,这个鲜活的人物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有他在其时间线中的成长与转变,他有他对他这个生命的探索与思考。

《活着》的故事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正如福贵的讲述紧紧抓住了“我”。通过读看《活着》,我也生出关于“活着”的一些思考。谁的人生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现在遇到的人或事,也许经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都不算什么了。我们都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人生际遇并不能随心而走,也不是按部就班。虽然活着的尽头都是死亡的召唤,但是现在是活着的就不能停止努力地活着。命运的笔锋透着玄妙,你生的不一定是埋你的,生你的也不一定是你埋的。谁又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呢?每个生命都谨小慎微地活着,用今天祭奠昨天,用今天描摹明天,等到时间上了锁,你的生命就完结了,所以活着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走在自己生命的命运体验中,至死方休。《活着》的最后,福贵虽只剩他自己,但他却说自己的人生没有遗憾,他并没有因为亲人、爱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而结束自己的生命,老天爷什么时候收他,他就什么时候去,反正他知道自己的亲人埋在哪就行了,没有遗憾,只有活着。人的一生,最终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命不留遗憾。

很多读者说余华写《活着》把活人都写死了,这怎么算活着?可我读完《活着》之后,觉得他写的就是活着啊,不是他把人写死了,而是我们都会死。我们都在这人世间活着,就“活着”这件事来说,我们都一样体会着自己的活着。和平之境的人们起码居有定所,可以不用考虑出门会不会被枪打死,或是在睡梦中被炮轰死。可是,每个活着的人终归会面临死亡。死的人曾经都是活着的。我看着这本书,哭着他们的故事,悟着世间的琴弦。

余华的《活着》是向死而生的活着。因为偶然的机会,我们成为走在这种“活着”的路上的行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无法决定自己活着的命运。看似这人世间,“活着”本身就不容易。看似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当下的、转瞬而逝的自己,但是又是那么虚无,就像书中结尾: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来人间一趟,感恩命运的馈赠,要做饱满的自己。这就是我读完《活着》后,我想对自己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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