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笔记(八)
女娲氏在什么地方炼石?大荒山,无稽崖,青梗峰,把这'山'、'崖'跟'峰'拿掉,剩下的'大荒'、'无稽'都在讲不可查考、不可考证。大荒是时间的最初,所谓的洪荒;大荒无稽,是查证不出时间的最初。青埂,有人认为它是'情根'两个字的谐音。情根,这本小说整个在讲'情'。
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女娲开始炼石头了,此时用到数字,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十二是月,二十四是节气,是一年的节气,都在讲时间。炼成'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三六五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剩下一块没有用。那一块石头没有被用,心里面有好大的忧郁。因为忧郁,开始修炼,经过日月风霜,这块石头锻炼成人形,就变成了宝玉。
典型的精美石头传说,如女娲的炼石补天,且色彩绚丽多姿,是今日天际所以美妙无极的原因。唐时开始流传的以玄奘西游为蓝本的神魔故事中,孙悟空出自一块开天辟地之初的得道石头。清代曹雪芹的《石头记》(即红楼梦),干脆用了一块女娲炼石补天剩下的青埂遗石说事,所谓假宝玉,本是一块真石头。贾宝玉出生的时候嘴里含了一块玉,这是一个不可解的神话。为什么作者会说他含玉而生?这个'玉'到底是什么?有人认为《红楼梦》善于用谐音字,所以'玉'这个字,其实就是欲望的'欲',玉一不见,他就失去'意志',失了本性,'玉'在小说里面变成一个象征。
石头因其坚硬简洁,至纯至静和能够经久不坏的缘故,很近于道家守拙无为的核心精神。想象大山之下,一石独立于苍穹大地之间,冷眼红尘,惯见沧海桑田,人世风云变幻而天道依然。由此故,很得传统道家文化的偏爱。
遥想当年,张良立足人间,指点天下以为帝王师,智商情商,格局战略高妙无双。人们好奇是谁教出了这等不世出的惊世骇俗之才,于是纷纷问询。但自古天才神授,以道为师,顶级的智慧全靠自悟,岂是人间师所能教得出来的。子房于飘然之际微微一笑,指石为师又有何妨呢。
道家思想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谓自然,即道的核心——无为。无为的体现,在人身上未必好理解,在万物中则所见皆是道的应用,都是无为的精神体现。
真正领悟了道的精神的人,于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皆可以宗其为师,亦或引为同类。为大道至简,和光同尘物我如一之故。非但一块石头可以为师,即一屎一尿,又何尝不能见道。故又有屎中悟道一说。所以在传统民间文学和传说中,万物莫不能经年修炼,然后得道,然后从神成仙。至不济,也起码可以成个精成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