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生命之中的又一个插曲,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不是我能左右的。学了裁缝手艺,在农村并不能养活自己。那年冬天,母亲听说一个远房的亲戚在宜昌开早点店,回来想找两个人去帮忙,于是,我和舅妈湾上的一个叫亚丽的女孩一起,被一对不认识的中年夫妻带到了美丽而温暖的城市------宜昌。
18岁那年的冬天,第一次坐上了离家的火车。那个时候去宜昌只能坐火车,要绕道老河口,转一个大弯,才能到达,所以,路上要十二个小时左右。在火车上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随手丢在地上的瓜子壳,被乘务员教训,而带我们去的夫妻当中的男人,穿得斯文干净的模样,屈尊弯下腰,亲手示范,一点一点的从地上捡起来,收集到面前小桌的盘子里面。我们在家里,不管什么东西丢在地上都已经习惯了,过后用扫把一扫,就万事大吉。第一次坐火车,这位叔叔就用行动给我们上了一课,从此让我知道,有时,适度的弯腰其实是让人尊敬的事情。
到达的第一天,我们就去参观了葛洲坝发电站。看上游的船只怎么样通过两级平水过葛洲坝,让我们增长了见识,感受葛洲坝的宏伟。
叔叔是有职位上班的人,做早点的是老板娘。我和亚丽住上下铺,中间隔着客厅,里面是他们夫妻的卧室。每天下午把生面捞熟,拌点油抖开,用门板摊开,晾在过道里。第二天五更天我和亚丽一人挑着一担面去集市,撬开昨天封着的大炉子,转火几个小炉子,烧开热水,摆好调料,起早的人就可以来过早了。
老板娘每晚都会亲自用桂皮和其它不知名的香料熬制一锅调料水,不准我们看她放了一些什么东西进去,就是这一锅水,使她做出来的热干面格外香,格外好吃。每天来买热干面的人都会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请了一个当地女人专门收钱,我专门复杂放调料,老板娘负责下面,亚丽收拾桌子碗筷。
调料都是规定好了,一小勺酱油,酱油里面已经调好了盐和味精,一小勺那个神秘的香料水,然后放葱,大蒜水,最后淋上地道的芝麻酱,一碗碗香喷喷的面递给每一位顾客。大部分顾客都会自己带饭盒,打了端走,还有小部分顾客就地解决,然后去上班。亚丽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的,手脚并不麻利,还有点小呆,脑筋不是很灵光,往往桌子上的碗筷总是堆积起来,而她还是清理不过来。这个时候,我会赶紧瞅空,一股脑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清理干净,桌子擦干净,帮她在大盆子里面清洗。
每天中午收摊,回去吃午饭,下午捞面,晚上睡觉,天不亮就起床。时间紧凑,没有一天休息可以去城市的哪个地方逛逛。每天都重复这样的生活,老板娘哪里都不让我们去,特别是晚上,不用做生意了,就在客厅里面看电视。虽然如此,还是让我感觉到,宜昌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城市。
宜昌的冬天,没有恼人的冷风,她的四周都被群山环抱;空气湿润,从来没有感觉到干燥难受,因为她处在长江葛洲坝的中间地段。整个冬天,温暖如春,虽然街道上面都是落叶乔木,但是环卫工半夜就开始打扫,街道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美感。
还有,街上的那个理发店里面有个非常时尚的美女,像个洋娃娃,脸上不知道擦的是什么,光滑细嫩,纤尘不染,细碎的离子烫短发,穿着非常特别,颜色艳丽,不媚不俗,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不喜不悲。每次,我都会盯着多看几眼,惊叹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好看的女孩。也许,世间这样的女孩很多,但是,打扮到这个程度的女孩却不多。
最给人遐想的,在某个桥头,某棵树下,甚至在某个前行的队伍中,时不时会看见一对穿长风衣的恋人,衣袂飘飘,相拥相吻,毫不避讳,阐释着这个江边城市的浪漫和温情。
所有这些,都让我对这个城市恋恋不忘。
虽然,我们干着洗洗涮涮最苦最脏的活,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每个月只有50元的工钱。老板娘还会有意无意随手放几毛钱在桌子或者抽屉外面,试探我们会不会贪小便宜,手脚干不干净?有一次老板娘老妈来探望她,回去的车票怎么都找不到了,老板娘怀疑我们偷拿了,趁我们不在,把我们的床铺行李彻底的搜查了一遍。清者自清,无须多言,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亚丽小愚,却心肠很好,我可以给她证明。至于我自己,不说一句话都可以证明。对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只消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就可以证明一切。
美丽的宜昌,我们只呆了三个月。过年的时候回家,就再也没有去过。在记忆的深处,有一个小愚的女孩,陪着我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有劳累的每天重复的杂活,有幽默的叔叔,有精明能干的老板娘,也有小小的插曲,但都是我人生的部分,不逃避,不遮掩,愿与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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