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北京,虽未见暖阳,雾霾不散,可草地上隐隐泛起的绿意,玉兰树上毛茸茸的花骨朵,或是柳条儿上新裁剪的嫩芽都告诉我,春天已经来了。
只是,被灰色紧锁的枝杈间,总笼罩着一些不安和焦灼。大家都在期待,这似剪刀的春风把这鬼魅的大幕,剪开一道大口子,露出蓝天、白云,散落春雨、百花,飞舞燕子、蝴蝶还有蜜蜂……是的,有谁不期待扯着春姑娘的衣裙,在明媚里里撒欢呢?早春,仲春,晚春,刹那芳华,春不长久似人生短暂,怎可被鬼魅雾霾侵占?
这盼望,真让人想念小时候,家乡的春天。
大概是六七岁时,也许更早,在我还未上小学时,我生长的村庄上,还有很多人家种着桃树、杏树或梨树,有的在房前屋后,有的在田地里。奶奶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树。春天,一树锦簇红粉,自然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还记得,在晴朗转暖的天气里,和姐姐一起在桃树下揩桃油的情景。每年桃花盛开,我就会将老爸已经喝光的白酒玻璃瓶子上的贴纸抠掉,洗的干净透亮,灌上水,再折几支桃花插在瓶子里。宝贝似的,一会儿摆放到堂屋方桌上,一会儿抱到院子里高高举起,透过阳光,看着晶莹的水瓶桃花,喜滋滋的欣赏不够。那种单纯的快乐,至今也能溢满我的心。当然,奶奶总免不了要数落我,“疙瘩妮子搞破坏”。如今,我还对透明的玻璃瓶子情有独钟,喝空的蓝莓汁、酸奶瓶,洗干净灌上水,插上绿萝放在办公室、家里,自以为很美,也自得其乐。只是,我的奶奶却再也不能唠叨我了。
家乡并无许多美景,一望无际的中原沃野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平淡、平庸得毫无新意,连小河在冬天和春天也都是干涸的。但这不妨碍小伙伴们,在已无料峭春寒的春天里恣意欢乐。家乡的春日光景,虽然少见“沾衣欲湿杏花雨”的诗境,却有“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暖意和勃勃生机。报春的水柳刚泛绿,就被孩子们折下来,辅之母亲的毛线,做成弓,削成箭,比谁射的远;撕下往年语文课本的书页,剪裁折叠成四角风车,钉在高粱杆上,举起来迎风奔跑,比谁的风车转的快-----那时候,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好孩子,尚不醉心于钢筋水泥,尚不迷恋奔驰宝马。
而且,那时候的春天确实也值得歌颂。天那么蓝,云那么白,晴天就是晴天,阴天就是阴天。晴间多云的天气里,太阳会在云层里钻来钻去,孩子们可以站阴影下追着阳光跑,可以与地上移动的明暗光线玩耍,所有的一切都是澄澈分明的,连夜晚的月亮和繁星都格外清亮扎眼。也难怪古人们总是在春天里诗兴迸发,望春、叹春、惜春,也恨满园春色留不住,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忽忽悠悠,人生过了小半。掐指算算,仿佛读高中以后,我就开始埋头于书桌,再无儿时赏春的兴致,辜负了如此多的春日美景,着实应该对造物主忏悔一番。想想,人能有多少个春天可供挥霍呢,何况还有不请自来的雾霾来捣乱?
如果天朗气清,蓝天招手,我一定用心去望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