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燮脸有点红,他向我伸出手。
“相信我!”这熟悉的三个字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我的目光穿过元燮,飘入遥远的时光中……
那时我才有12岁吧,淘气的偷偷跑到王阿婆家的二层阁楼,却被反锁在了里面。
第一个发现我不见的就是如风,他找到了我却没有钥匙放我下来。
天渐渐黑了,我呜呜的哭了起来。
如风咬咬嘴唇说:“姐,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我望望下面,有点害怕,“可以吗?阿风?”
“相信我!”如风的眼神很坚定,他向我伸出那时还并不强壮的手臂。
然而这坚定地向我张来的小小的臂膀却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闭紧双眼纵身跳了下去,如风牢牢的接住了我,自己却跌倒在地上……
现在我仿佛又无助的被锁在一个阁楼上,而站在我面前向我毅然伸出双臂的却是另一个男孩。
当初不惜伤到自己而牢牢抱紧我的他呢?此刻是不是向阿瞳伸出双臂呢?
“请相信我!”元燮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目光渐渐聚拢到他身上,他真诚地望着我,我却依旧茫然。
“放开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如风。
他看着元燮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
“阿风……”我惊讶的说,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他没和阿瞳在一起吗?我甚至有点开心,却忘了自己还被元燮牵着。
“你是谁。”元燮并未被如风吓倒,他冷静的回应。
“叫你放手听见没有!”阿九走上来愤怒的掏出枪指着元燮,元燮望着阿九脸色变得苍白。我甩开元燮,冲阿九喊:“阿九!你干什么!放下!”
阿九没有理会我,元燮说:“如画,没事,他不敢把我怎样。”
阿九使劲用枪抵着他说:“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打爆你的头!”
子弹清脆的上膛。
“阿九!你把枪放下!快放下!”我因为愤怒和焦急声音有些发颤。
阿九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他犹豫的看着如风。
“放开他。”如风说,表情有些凄凉。
阿九不甘心的放下了枪。
“晚上……早些回家。”如风转过身说,“阿九,我们走。”
“如风!”我着急的高喊,他却没有回头,背影像一只受伤的兽。
“他是谁?”元燮轻轻揽着我的肩膀问。
“我弟弟……”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弟弟,多么温情的两个字,为什么现在会觉得那么心疼呢?
那年,我20岁,魏如风19岁。
游乐场里灯光绚烂,阿瞳坐在旋转木马上开心的笑着,画面美丽而不真实。
对于阿瞳,如风多多少少有些怜爱,可能是因为她读懂了如风的心声吧,也可能是被她的无畏所感染,或者仅仅是因为她可以这样,在难过的时候微笑着陪伴在他身边。
这种感情细细碎碎说不清楚,可以解释成各式各样的答案,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不是爱。
爱情是无需解释一锤定音的。
比如如风对我。
“喂!来这儿只是坐着喝可乐,未免太无聊了吧!”阿瞳跑了过来。
如风说:“会去抢着玩旋转木马的,只有你这样的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你才比我大几岁呀!”阿瞳噘着嘴说。
如风一愣,的确,他比阿瞳没大几岁,然而却仿佛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也许原本她也可以这样的,可以这样快乐的笑,和一大堆朋友一起来这样的地方,甚至可以喜欢一个像元燮那样子的男孩,谈一次普通的恋爱……
如风想起了我,究竟能不能给我幸福,这让他有些茫然与无力。
那天从T大出来如风一直守候在门口,然后默默的尾随着看着我和元燮一起回家。
但是,不想放手,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把我交给任何其他的人。
“我坐那个吧!”阿瞳拉了拉如风的衣角恳切地说,“摩天轮!”
“好吧。”她决然且满是企盼的眼神让如风不禁应允了她的请求,能答应她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阿瞳走在前面,她的背影看上去小小的,却显得格外的坚强。
摩天轮的小屋离地面越来越远,阿瞳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今天我笑得有点累了呢。”阿瞳笑着说,笑得有点无奈。
“对不起。”如风说。
其实“对不起”与“我爱你”是一样的沉重,说“对不起”的那一个不一定不伤心,因为每一个“对不起”都辜负了一个良苦用心。
“一直想着她吧。”阿瞳幽幽的说,“虽然和我在一起,却一直想着她吧!”
如风望着窗外没有回答。
“知道吗,你想起她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第一次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亲姐弟。如果只是姐姐和弟弟,是不会像你这样的。”阿瞳缓缓地说,“提到她,连语气都变了。‘她’这个字,还真有魔力,只可惜,‘我’却不是‘她’!”
“阿瞳……”如风想说些什么,但阿瞳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着。
“如风,你知道么?想知道是不是爱一个人,其实只要十分钟就够了。我见到你,只用十分钟就确定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瞬间,不就知道了么?知道她就是自己要的那个女孩,那个像天使一样美丽善良的女孩,温柔的握住自己的手的女孩,虽然被伤害却仍感觉最纯洁的女孩,要和自己一起死的女孩,轻轻的喊自己如风的女孩……“只可惜,你遇见我早就超过了十分钟……哈哈,我以为我能带你离开那里的,可是却没想到你和我一样,爱的如此固执,还真是……让人讨厌呢!”阿瞳深深地叹了口气,空气中满是悲哀,“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爱这个字,可是如风,我好爱你啊!……”
阿瞳一边说一边流泪,她的手指摸索着如风的面庞,眉毛,眼睛,鼻子,唇。她竭尽全力的爱这一切,可是这一切却不属于她。
“我真傻……‘我爱你’是不能连着说的,如果 这样,‘你’和‘我’之间不就少了个爱字吗?”
阿瞳轻轻把头靠在如 风肩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只能给一个人幸 福,其他的则是不幸。
摩天轮缓缓的转着,为什么每个 游 乐场有了云霄飞车,海盗船,勇敢者这些新奇有趣的游戏却还是要有这个慢吞吞的大轮子呢?因为有些人, 希望在这里面,在这绚烂的如童话般的世界里,忘却时光的速度,一直缓缓的转下去,越慢越好……
距离那里九十度,我和元燮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坐在摩天轮里感觉很梦幻,下次一定要和如风来看!
我微微一怔,每 当遇到开心的事,或 是悲伤的事 ,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如风,想和他一起分享,这么的理所当然,因为,一直都是一 起的啊!
但是,我现在身边的人却不是如风。
“很美是吗?”元燮笑着说。
“很美。”我说
美得让人想哭。
元燮望着我落寞的脸微微叹了口气:“魏如风是了不得的人物,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再招惹你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
“你……爱他吧?”元燮有些不甘的说,“那天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爱他吧。”
我默默地下头。
“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祝福你们,但是我不会!”元燮说,“因为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你如此的厌恶黑道,可他却是不折不扣的黑社会一哥啊!”
我的头更低。
“你没发觉吗?你们其实已经分开了。你喜欢看书,喜欢戏剧,他能陪你一起做你喜欢的事么?他能懂得你的心情么?如画,你要明白,你们不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人?已经分开了?我和如风吗?
元燮的话让我被深深刺痛。
“如画,你应该过那种悠闲安静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静静的看一本书,饮一杯茶,如果天气好,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浇浇花……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寝食难安,过普通而又美满的生活。这些他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的!如画,我可以让你过这样的生活的!”
元燮期盼的望着我说。
多么令人向往的画面啊,可是,如果没有如风,那么就算再好,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摩天轮到达了终点,元燮的幻梦也到了终点,他幸福的彼岸,我并不能到达。
“走吧,我想回家。”我说。
元燮无奈的望着我说:“我送你。”
“如画姐?”
阿瞳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如风和阿瞳在一起!他们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你们……?”阿瞳狐疑地看着我和元燮。
“你好,我叫元燮,是如画的朋友!”元燮很大方的说。
“你好,我叫苏瞳。”阿瞳同样彬彬有礼,她担心的瞥了如风一眼。
如风只是盯着我看,我强忍着眼泪低着头。
“和如风一起来玩吗?”元燮笑着问。
“嗯,是啊。我们刚乘了摩天轮。”阿瞳说。
“是吗?好巧啊!我们也刚从那里下来!”元燮惊叹的说。
他们开心的聊着天,就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刚巧在这里碰见,而我和如风却像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默默地站在他们身旁。
就这样了吗?我和如风,最终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姐,回家吧!”
如风突然说。
那两个人的谈话嘎然而止,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如风走到我身边紧紧拉住我的手说:“一起回家吧。”
这是我听到过最动听的话语,就像是上帝的福音。
“好!”我坚定的答应。
游乐场的五彩的灯光在我们身后继续闪耀,余下的两个人尴尬的望着我们背影消失在一片绚烂夜色中。
对不起了阿瞳,我不能放开她,我不能把快要哭出来的她放在别人身边。
对不起了元燮,我还是要跟着他走,不管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我要跟他一起回家.
清晨,我一边做早点,一边偷偷的看如风。
他安静的读着报纸,偶尔喝两口茶,阳光照在他三分之二的侧面上,更显得他俊美非凡。
有多久了呢?没有感受过这么惬意的早晨了,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早晨。甚至都让我有些不安了,我真的很害怕失去这种小小的幸福感。
如风突然咳了起来,茶杯被打翻。
“怎么了?”我忙问。
如风摆摆手,继续吃我做的布丁,我特意做的,因为阿瞳的话。
“不好吃么?”我问,略略有些失望。
“很美味!”如风马上回答,他一口把剩下的吃光。
我微微笑着,如风就是这样,总是让我安心。
“嗯……”如风沉吟了一下说,“今晚一起去看这个吧。”
他拿起报纸上的广告画说:“皇家剧院,歌剧《卡门》。”
如风仿佛有些害臊,他用报纸挡着脸,假装不看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做过这样的事,像约会一样的事。
“怎么?不想去吗?我看你盯着这页广告看了很久了。”如风有些黯然的说,“还是,晚上有事呢?”
我要去!”我急忙说。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又补充了一句。
如风愣愣地看着我,我很激动,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满是期望。
“干吗开心成这样?”如风温柔的说。
“我怕……你会留下我一个人。”我低声说。
想想那天晚上看见如风与阿瞳在一起的场景,至今心里还会隐隐作痛。如果当时如风不拉我回家,我根本不能想象我之后会怎样。
如风轻轻抓住我的肩膀,认真的说:“我再说一次,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绝不!”
这许久以来,我心里空落落的那一部分终于被如风填满。眼睛有些湿润了,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爱吧!
“怎么哭了?”如风担心的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珠,每次我哭泣,他都仿佛比我还伤心。
我忙说:“没有事的,我只是……”
我抬起头,看见如风怔怔地看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清楚的数清他的睫毛。
我们彼此凝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即便仅仅是互相望着。
“我走了。”如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
“好……”我有些失落。
“等着我!”如风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等着我,不要走!不要跟任何人走,好吗?”
“我等你!”我大声的回答,等,当然要等!哪怕,一生一世。
我回到餐桌前开心的吃自己的那份布丁,只一口,就全部吐了出来。
太甜了。
甜得我笑着流下了泪。
上课的时候,我满脸洋溢着笑容。
元燮看着我发呆,那天我与如风远去的决然让他明白我们原来是相爱的。但是他依旧不懂,几乎生活在两个环境中,除了那没有血缘的姐弟关系,完全没有任何的交集,这样的爱情算是爱情么?依靠什么维系下来?还是仅仅是亲情的延伸?可是如果不是爱情,那为什么会这么的执著,宁愿牺牲一切也要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发誓永不分离?
不过元燮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笃定,我和如风的爱情恐怕太过惨烈。因为如果说如风是黑,那么我就是彻彻底底的白。而我们的未来,便像这两个颜色的混合起来的一片灰色’无法预见。
他担心我承受不起,也担心他没办法把我从中救赎,因为看样子,我仿佛根本不想解脱。
“如画,今晚皇家剧院上演《卡门》,一起去看吧!”下课之后,元燮叫住我。
“对不起,如风说要带我去看,我不能跟你去了。”我抱歉地说。
“他?”元燮很惊讶,歌剧与如风,他实在联系不起来。
“对啊!元燮,你说错了,他可以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情的!真的!”我开心的向元燮宣布,根本忽视了他的心情。
因为我确实很在意他说的我和如风不是一类的那句话,也许正是那句触动了我心底的隐疾,所以我才如此在意。尽管我可以不顾一切的爱他,但是如风的那条路,的确很黑暗。
“是吗?”元燮望着我开心的样子,难过而又无奈地说,“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嗯!也祝你开心!你不是很早就想去看那个了吗?”我笑着跟他道别,一刻都不想耽误,我答应了如风要等着他的。
开心?会开心吗?很早就想去,是盼着和你一起啊!
元燮望着我的背影想着我不会听见的话。
回到家里,我兴奋的等候着如风,平时我是最擅长等候的了,静静的坐一天也是常事。可是今天我却有些坐不住,可能是这种幸福感太过强烈,我不时的望着墙上的钟,企盼时间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天渐渐的黑了,我站在窗边腿都有些酸了,如风却始终不见踪影。
我隐隐的有一种不安,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我望穿秋水,终于盼来了如风的身影。
他行色匆匆,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我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来。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受阿瞳的诱导,我也开始揣测如风的想法,我想可能他并不喜欢看歌剧,只是勉强陪着我而已,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多余。
他很忙,然而恰恰忙得都是我不喜欢的事。
元燮的话开始在我脑中盘旋:“你们其实已经分开了,你们不是一类人!”
我有些害怕会真的如此,因为如风和阿瞳在一起时是显得那么的轻松,我怕元燮一语成签。入场时人潮汹涌,如风叉着腰站在一旁,脸上很不耐烦。我小心翼翼的闪躲着拥挤的人群,而他却不时的推开我身旁的人,差点和一名男子吵了起来。
我渐渐感觉,我所期盼的夜晚,远非如我所愿般的美妙。
皇家剧院很气派,装潢精美,我和如风坐的包厢位置很好,我不住的四处张望,感觉很新鲜。好几次,我都想和如风说点什么,比如那墙上镀金的天使,华丽的酱紫色绣花幕布,斜对面包厢里贵妇的羽毛帽子,但是我都没能说出来,如风冷漠的样子让我欲言又止。
音乐响起,斗牛士之歌雄壮而优美,舞台色调艳丽,卡门轻摇羽扇,万种风情,一笑一动之间分外自信迷人。
“一定要小心,你会爱上我的!”
卡门的野性与妩媚深深的诱惑住俊美的军官唐?何赛,那顾盼的神采让我想起了阿瞳。面对这样的妖娆与痴情,有谁能逃过?
我偷偷瞥了一眼如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眼睛微微垂着,仿佛快要睡着。
他终究还是不喜欢,我轻轻把手中的宣传彩页折起。
“爱情是只自由鸟,不被任何所束缚!你不爱我,我也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当你以为把鸟儿抓牢,它拍拍翅膀又飞走了,爱情离开你,等也等不到,可你不等它,它又回来了。你想抓住它,它就逃避,你想回避它,它又来惹你!”
哈巴涅拉舞曲更加衬托出卡门的美丽,灼热奔放的爱使唐?何塞最终抛弃了纯洁善良的米凯拉而拜倒在她裙下。我一直欣赏卡门对爱情不屈的追求,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为米凯拉深深的叹息。
“卡门不能欺骗自己,她不爱你了,不爱了!”
“哦,我的卡门!让我来挽救你,挽救我自己!”
“为什么你还想要这颗心?它早已不属于你!”
“可是,我爱你!我愿做一切你喜欢的事情,只要你不离开我。亲爱的卡门,请你想想我们相爱的岁月!”
“不!我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我含着眼泪沉浸在剧情中,高尚的爱情却让人变得卑微,无论当初怎样情深义重,一旦失去,便终是两两相忘,一片斑驳。
我不禁偷偷的望向如风,他轻托着头在想着些什么。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这样的把我忘掉?会吗?
突然,如风的手机响起,邻座的人厌恶的瞪着他,他仍旧不以为然的接起。
“喂……我在皇家剧院……嗯……来找我吧,好吗?”
如风轻轻地说,语气温柔,甚至,有点恳求。
是谁?是谁让刚刚还毫无生气的他如此温柔?
我已无心看戏。
“我最后问你一句:魔鬼,你不跟我去吗?”
“不,永远不!你要么让我死,要么给我自由!”
悲伤与爱情,是永恒的老师,逝去的爱是匕首,卡门最终死在唐?何赛的剑下。
“是我!是我杀了我最爱的人!”
爱情,有时让人不寒而栗,我脆弱的心有些承受不起。
大幕落下,人们一边议论一边纷纷离去,如风却迟迟没有起身。
“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如风说,他没有看我。
“什么事?”我问。
“没什么。”如风皱着眉说。
“好吧。”我起身走了出去,我企盼如风能在跟我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我并没有走,对于爱情的味道具有与生俱来的敏感嗅觉,我想有一些地方不对了,那个电话让我决定在门口静候如风要等的人。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隐隐的预测到了答案,但是却仍然不死心。未知是种残酷的诱惑,结果很可能血淋淋,但人们还是禁不住想把它看透,我也如此。何况,破壳而出的爱情,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剧院内的暖梦,门口显得十分萧索,人们慢慢的散开,我瑟缩的在门口等着,固执的寻觅那个我熟悉的人影,于是我终于看见她。
是阿瞳。
小小个子的她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显眼,那双炯炯有神的自信的眼睛就像卡门一样。
而她是否也如同卡门,最终夺走了如风的心?
是不是这样就叫错过,当我伸出手,而如风却已转身。和我相比,阿瞳才是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一个,我只能哀叹太晚太晚。
或者应了元燮的话,我和如风其实早已分开。
阿瞳跑进了剧院,我望着她的背影,再也站立不住。
不是说好了吗?不会留下我一个。可现在却守在别的女孩身边,让我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不证实不甘心,而证实后便是彻彻底底的伤心。我蜷缩成一团,任凭眼泪流下。
“如画?”
我抬起头,看见元燮。
“怎么就你一个人?如风呢?”元燮疑问。
听到如风两个字,我顿时心如刀绞。
“怎么了如画?你哭了……”
不等元燮说完,我就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
还是被伤害了,元燮默默地想,如风的爱太过深沉,我那绵薄的羽翼恐怕难以支撑。
他温柔的抱住我说:“如画,还是把他忘了吧!”
忘了?难道如风就这样谢幕,他出现在我生命里就是要我最后把他忘记而已么?
然而,我又怎么能忘记呢!CH.4就是这样的爱(上半部分)
阿瞳找到如风,剧场里的人已经散尽,他仍然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干吗找我上这里来?”阿瞳疑惑的问。
“我刚和她看了《卡门》……”如风说。
又是她!
阿瞳黯然。
“哦,那她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如风说。
“你让她自己回去?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阿瞳很惊讶。
“我好像……好像没办法送她回去了。”如风苦笑。
这时,阿瞳发现如风脸色苍白,额头微微有些汗珠。
“喂,你怎么了……如风!”阿瞳扶稳略向前倒的他。手心湿乎乎的,张开一看,那里已经是殷红一片。
“你受伤了?如风!你受伤了!”阿瞳大惊失色。
“下午出了点事……”如风呻吟。
“下午?你下午就受伤了吗?你……你就一直这样陪着她?看什么狗屁歌剧!?”阿瞳眼睛红彤彤的。
“我以为没事的,但好像比我想的严重些……”如风说。
其实入场的时候如风的伤口就裂开了,他怕我担心,也不忍让那么开心的我扫兴,于是就这样一直忍着,直到终场。
“疯子!你这个疯子!”阿瞳语无伦次的哭着大喊,“你这么干为什么!为什么啊!她知道吗?你流了这么多血,连命都不要了!你为什么啊!”
“你没看到她期盼的样子……高兴的都快哭出来了,我怎么能……留下她一个人呢?”如风眼神迷蒙着说。
什么啊!这究竟是什么啊!这就是爱吗?这就是如风的爱吗?
因为她爱吃甜,所以便说自己不喜欢;因为她怕雷雨,所以每逢雨夜就守在她门口;因为她喜欢歌剧,所以就算受伤也要陪她看完;因为她不敢爱,所以就把自己的爱收起等候她迈出这一步。
阿瞳已经彻底的明白,就是这样的爱,自己永远无法超越,没有什么可以超越。
她抹抹眼泪,扛起如风说:“走,我送你去医院!”
可是如风太过高大,两个人摔倒在地。
“叫阿九他们过来吧,你陪我说会话……”如风说。
阿瞳慌忙拿起如风的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阿九的号码。
“好了,如风!再坚持一下,他们马上就到了。”阿瞳说。
如风没有应答,他的眼睛半迷着,好像快要睡着。
“如风!不要,别把眼睛闭起来!”阿瞳摇摇如风说,她满脸都是泪水,不停的哽咽。
“阿瞳,对不起……”如风望着阿瞳低声说。
“除了对不起,就不会跟我说点别的吗?”阿瞳哭着说。
“阿瞳,你还记得吗?我说我真正想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如风停顿一下,他的半边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好了,别说了,等好了再告诉我。”如风的样子让阿瞳很害怕,她不敢想象,但是却分明的感觉到如风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如风没有理她,继续说:“其实你猜得差不多啦,我的确不想在东歌做下去……我真正想做的,是带她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天气要好,不会下雨……最好是个小村庄,只有十来人,谁也不认识我们……嗯,只要一间屋就可以,种些花,养些小鸡小鸭……她什么都不用做,我可以干活养着她,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到老到死……就这么……这么过一辈子……”
如风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还余留着一丝笑容。
“傻瓜!你要活到那一天才可以啊!”
阿瞳望着如风宁静的面庞喃喃自语,泪如雨下。
“如风呢?他在哪里?”
程秀秀带着一票人赶到医院,她一把抓住浑身是血的阿瞳问。
“里边……”
阿瞳呆滞指指手术室,送来医院的时候,如风已经几乎没有心跳。
“阿九!你下午不是和他一起吗!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程秀秀恶狠狠的瞪着阿九说。
“我也不知道!”阿九紧紧抱住头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知从哪里泄露了风声……警察就冲了进来……肯定有人暗算我们!我看见风哥好像受了伤,可他说没事……他说晚上还要和如画姐出去……”
“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要不然我一定让他死全家!”
程秀秀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货呢?”滨仔问。
“货?”阿瞳噌得一下子站起来,“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货!你们还有人性吗?程秀秀,你那么喜欢他,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干这个,他现在活的好好的,安心的跟夏如画在一起!你们,放过他吧!”
“你懂什么!”程秀秀喝住阿瞳,“你以为黑社会是什么?带着墨镜开着跑车,随便拿把刀就等着钱飞过来吗?可笑!在道上混,拼的就是命!你以为如风没S过人吗?没放过别人的血吗?
阿瞳瞠目结舌,的确,无论多么醇美的爱情,也逃不过命运的摆布,时代的洪流。
“歇会吧,去换身衣服,女孩子不应该见太多血的。”
程秀秀淡淡叹了口气说,这是曾经如风对她说过的话,而现在他还能再对她讲话吗?
她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心如刀绞。自从知道他的爱,感受到那种触目惊心,就无力奢求他的爱情了,但是却还是想在他身边,哪怕是一起卖命,只要能看到他,可以理所应当的站在他身旁就已经足够欣慰。可是现在,难道连这样小小的权利都不能享有了吗?
阿瞳怔怔的望着程秀秀,此时的她表情冷峻而悲凉,高挑的身姿更加显得颀长清秀,眉宇间的英气令人神往。只可惜,这样的一名女子也一样攻不破如风那简单而坚定的爱。
认定了,就是她。
就是这样的爱,纠结在两人的生命中,无法分割。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了,那么就一定是他死了。
“这是第几次了。”程秀秀红着眼睛问。
“第三次。”滨仔说。
“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程秀秀冷冷的说,“东歌之中’有内鬼!”
阿九猛然跳起,大声喊道:“谁!谁他妈敢算计到风哥头上!我要他命!”
人们惶恐的互相望着,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亮着的“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门上……
我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如风一夜未归,我也一夜都没有合眼。
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没有如风的爱,生与死便没有区别。对于元燮,我想我已经没有了再爱的能力。
门铃响了起来,我愣了很久才去开门,面对如风会让我痛苦,他已经不属于我,而我却如此的爱他。
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 却是阿瞳。
“我来拿如风的东西。 ”她冷冷的说。
东西?如风要搬出去了么?我更加的心如死灰。
在如风的房间里 ,我 一 件件收拾起如风的衣物,再一件件的转交给阿瞳。
就像是一种仪式, 如风从 我这里消失,然后在她那边重生。
“裤子。”阿瞳背冲着我 ,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默默的把一条如风的长裤递给她。
“ 内裤。”阿瞳说。
我猛地一颤,最终还是慢慢 的,无比不情愿的把如风的内衣袋交到阿瞳手上。
哀大莫于心死,我渐渐听清自己心碎的声音。
阿瞳紧紧的抓住那个袋子,她的后背微微颤抖。
“你就不问问吗?他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我来替他拿这些东西?”
阿瞳转过身,她满脸泪水,愤怒的冲我喊。
“他死了呢?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就这样子吗?”
阿瞳狠狠把装内衣的袋子扔在地上。
“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我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抓住阿瞳问。
“昨晚,你们一起看那个歌剧之前,如风受伤了!他一直陪你看完才送到医院,现在还没有醒……”阿瞳哭着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安,所以他来迟了一些,所以他看得快要睡着,所以他让我一个人回来,所以他叫去阿瞳!
“他现在在哪?”我疯了一样的问。
“同和医院,你快去吧,让他睁开眼,让他看到你……”阿童使劲推开我说。
我跑了出去,没有穿鞋。
阿瞳默默地走出我和如风的家。
成全是种尴尬的大度,没有谁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
只是,不知不觉间想让他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即便他笑着的时候自己却在哭。
写着他呼机号码的便签;
“小红莓之恋”的搅拌棒;
半块已经发毛的提拉米苏;
游乐场的两张打孔门票;
被他的血染红的衬衫……
小心收藏的这些东西,今天回去要统统丢掉。
而对他的那份爱呢?
这个……恐怕永远也丢不掉了。
爱情诡异而美丽,两个人天长地久的背后很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抱憾终生。
圆满这两个字,奢侈的可笑。
“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我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抓住阿瞳问。
“昨晚,你们一起看那个歌剧之前,如风受伤了!他一直陪你看完才送到医院,现在还没有醒……”阿瞳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