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这{短篇小说}完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

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

程豪漏下的,就是阿九。

阿九发现滨仔是警察之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这个消息对整个东歌多么重要,对他自己多么重要。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只是个打手,虽然对如风说没所谓,但是阿九并不甘心。

所以他谨慎的审时度势,他要把这件事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最后,他在程豪,警察和青龙这三者之间选择了青龙。

阿九并不信任程豪,这个大佬太阴森敏锐,而且还有如风在他前面,阿九认为自己尚不能从这里得到他想得到的。

警察他没接触过,前路不明,他更加不信任。

而青龙,这条路虽然有些冒险,但却是值得投入的。

青龙这些年来在黑道中有一些发展,也给东歌制造了一些麻烦,但是这还远远不能威胁到程豪的位置。他们一直嗅着气味蓄势待发,只不过程豪并没有留给别人机会。这个时候,阿九的到来,为青龙,也为他自己铺平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们秘密商议,青龙出人伪装成境外分子,向东歌求购了大批军火。由于警方的行动,程豪损失的不在少数,这么大的买卖,足够让他渡过难关。所以阿九笃定,即便再危险,程豪也不会放手。

程豪上钩后,滨仔也坐不住了,可是如风做得很仔细,阿九又特别注意他,如果不是我的偶然语失,滨仔事前绝对得不到一点消息。

青龙根本就不会完成这笔买卖,本来阿九打算在交易之前匿名通知滨仔地点,估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告诉如风,让他在慌乱中撤出。这样那一大批军火就会落在警察手里,程豪一分钱不赚还要赔上一批一模一样的货物,这对东歌而言无疑于灭顶之灾,而青龙暗渡陈仓釜底抽薪,就这么踩着程豪的头顶登上宝座。

所有这些都在阿九的计划之中,他唯一没能料到的,就是我无意之中提前告诉了滨仔交易地点,而如风和程秀秀竟然一起命丧黄泉。

对此,阿九感到痛苦,但并不懊悔。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头。况且他和如风的兄弟情义并不能超越他的欲望,黑道里的友情并非人们所想象的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所有都是黑的,友谊会那么的光明正大吗?

但是,就凭如风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为他爸爸开店的那一句话,阿九也绝对不想让如风死。同时,他也不想承担如风的死所引起的他心底的那种难过。毕竟,死亡不能逆转。

直到他看到程豪和我在一起的场景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发泄怨恨的对象,他把这些都归罪于了我们两个。

程豪的狠是罪过,我的美也是罪过。

办完如风和程秀秀的丧事,阿九就彻底脱离了东歌,他以绝对功臣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青龙的一哥。青龙在东歌对面用程豪的钱修起了一座比东歌更豪华,更气派的夜总会。东歌的招牌在夜幕下被青龙的光辉遮住,原来那么流光溢彩的霓虹,也渐渐变得黯然失色。

程豪的时代,就此终结。

新陈代谢是永恒不变的残忍法则,没人对它质疑,因为,即便是质疑,也无能为力。

如果不新陈代谢,那么就会死;而新陈代谢的最终结果,还是死。

新也罢,旧也罢。

无所不能的人,其实只不过拼命在玩自然摆出的只有一个答案的多选题。

程豪没对我做什么,他已经没办法再对这样的我做什么了。

我的状况十分糟糕,程豪找了很好的医生来治疗我,可是没有一丝效果。医生说,我以前就受过强烈刺激,已经留下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创伤,而这次的刺激更加猛烈,足以彻底摧毁我的精神,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

即便是这样,程豪还是不会放过我。

他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如风,唯一剩下的,只有我。

所以,不管我是什么样子,疯癫痴傻,他都要把我握得紧紧的,死不放手。

他总是向鬼魅一样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看着我安静,看着我疯狂,就像欣赏困在笼中的百灵,不理会它是哀鸣还是欢畅,只是玩味这样的禁锢。

我的自由是虚空,程豪所及之处,皆是我的牢。

只是,他能控制我的身体,却控制不了我的心。

困住我的是如风,心是锁,除了他,没人能放我走出囚笼。

我坚持住在我和如风的家里,哪里也不去,Linda一直照顾着我。

我每天都穿着如风的衣服,静静的坐在窗边或是院子里,等着天黑,等着如风回来。

如果不仔细注意我空洞的眼睛,不提及如风,可能看不出我的异常。我依然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美是我所有瑕疵的掩饰,也是我所有灾难的源泉。

我认真地把我和如风发生的所有事情写在纸上,然后贴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纸片,到处都是回忆,这织就了一场迷梦,忽而春秋,忽而冬夏,我深陷其中,不愿苏醒。

“他说让我等着他,不要和任何人走。”我经常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突然和Linda说,“然后,你知道么?”

“怎么呢?”尽管Linda听了无数遍,甚至都能背下来,但每一次她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睛。

“然后……他就来啦!阿风永远不失约的。”我望着窗外微笑的说。

“嗯,他会回来的。”Linda想哄小孩一样的说。

元燮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探望我一次,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他总是带着他灿烂的笑容走到我的身边,只是,这个笑容背后不再是温馨,而是凄凉。

如他所料,我和如风没能逃脱宿命的安排,在抗争中,我们一起玉石俱焚。

而对元燮而言,最痛苦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我凋谢,不能阻止,无能为力。

“如画,今天好些吗?”元燮温柔的说,“头还会不会痛?”

“不会。”我低着头继续写我和如风的故事。

“写到哪里了呢?”元燮问。

“遇到你了。”我笑着说,其实其中很多部分都是重复的,我要写很多遍,生怕自己忘记一点点。

“怎么写的?”元燮笑着说。

“‘元燮的笑容很灿烂。’”我站起身递给他看。

“我当时是那个样子的吗?”元燮看着我写的纸片说。

“不是吗?”我忙拿过来说,“那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怎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按着头,脸色苍白。

“是的!就是这样!你没记错!”元燮轻轻搂住我说。

“那就好……”我顿时安心,关于如风,我不要忘记一点。

元燮心疼得望着这张依然娇艳却不再鲜活的容颜,自古红颜多薄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如画,跟我走好吗?离开这里吧!好吗?”元燮恳求地说。

“那样可不行。”我轻轻推开他,坐回到椅子上说,“我哪里也不去,要是如风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元燮望着我单薄却坚挺的身躯,无奈的默默离去。

能拥有我的不是他,能拯救我的也不是他。

我没有看元燮一眼,只是静静的继续书写曾经。

我用这种病态的方式捍卫自己的爱情,拒绝时光冲洗,拒绝生命轮回。

就这样,一直写,写,写。

一年后。

当Linda打开门看到滨仔的时候,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怎么还敢来这里!”Linda狠狠甩了滨仔一个耳光。

“我来看看她。”滨仔站着,任凭Linda拳打脚踢。

“看她?”Linda哭着住手,“好,你最好来看看,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

Linda把滨仔拉扯到我的房门外。

我穿着如风宽大的睡衣蹲坐在地上,身旁堆满了纸片,轻轻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好好看看!看清楚!看仔细!”Linda哭着说。

滨仔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听见了声响,转过头说:“Linda,元燮来了吗?”

“没有!没人来。”Linda慌忙推开滨仔说。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他。

我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我知道,就是这个人轻易的从我身边跑走,跑到如风那里,然后看着他在火中消失。但是,现在我见到他,却丝毫没有一丝恨意,一种迫切的愿望压倒了一切。因为,他是那天最后一个见到如风的人,他知道一切。

“如画,对不起……”滨仔看着我,满是歉意。

“如风没死,对不对?”我说,“他会回来,对不对?”

“他……”滨仔望着我,犹豫着。

我的心脉悬于一线,醉醒之间,滨仔的一句话足以决定我的生死。

Linda紧张的看着滨仔,使劲拉扯他的衣角。

“如风没死,他跟我说一定会回来找你!”滨仔目光飘忽,他望着我身后的窗户,仿佛在跟另外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对视。

“我就知道!”我笑颜如花。

Linda松了口气,偷偷抹去眼角的泪低声说:“算你救了她一命!”

滨仔望着我的背影,轻轻的说:“我想让她忘了他,看来是不能了。”

Linda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慌忙对滨仔说:“你快走吧,这边到处都是程豪的人,你别让他逮到你,他不会放过你的!”

滨仔走到门口,回过头说:“Linda,别做这些了,好吗?”

“不用你管!你走吧!快走!”Linda把他推出了门。

两天后。

新闻播报:“今日凌晨警官胡永滨途经兰新路时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身中四弹身亡,警方怀疑这次枪击袭警事件与一年前西町大爆炸案件有关,目前正在调查中……”

镜头切过,电视中浑身血迹的滨仔看上去安详而宁静。

Linda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转身跑了出去。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三年后。

一位算命的阿婆坐在街边。

她面前摆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

我走到她身边。

“小姐,要算命么?”她费力的抬起混浊的眼睛说,“算算吧,很准的!”

我坐在她面前的小凳上。

“问什么?姻缘,事业,财运……”阿婆说了一大串。

“寻人。”我说。

“哦。”阿婆说,她掏出一张粗糙的纸说:“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写上。”

我接过纸,犹豫了一会,只写了一个“魏”字交给她。

她看了看,又递过来说:“把你的也写上。”

我写好了交还给她。

她闭上眼,想了很久  ,慢 慢睁 开眼说: “ 你可以见到他。”

我开心的笑着说:“谢谢!”

“不过……”她顿了顿说,“你见没 见过 血光?”

“见 过。”我答,血光,我见了无数 次。

“那……你们只能再见一面! ” 阿 婆又 闭上眼睛。

“为什么?”我的笑容 凝固住,角  度 很不自然。

“他名字里占鬼气,来路也不 明。你们 本是孽缘,三世一轮回, 三生见一面,可是错走奈何桥,他今世追着你来了人。你见了血光,便破 了咒,  可 惜 可 惜,你们就只有再见一面的机缘了。”阿婆狡黠的望着我,昏黄的眼睛闪着莫名其妙的光芒。“不信  你想c 一 想,你 们经历的事 情,是不是他扰了你,你扰了他呢?”

我沉默。

是爱是恨,摧毁了谁 ?

“喂?小姐,你还没给钱哩! ”

我缓缓站起,没理会她的 呼喊,扭身离去。

谁扰了谁没关系,生生死死没关系,只见一面也没关系。

只要,只要让我再见到他,让他清清楚楚的站CH.2十年(下半部分)

六年后。

在一个很热门的电视采访中,我看到 元燮。

此时,他已经是一位年轻 有为的商人。

“元先生,你知不知道, 在今年我们组织的‘女性最想嫁的十位钻石单身汉’的评选中,你荣膺榜首呢!”漂亮的女主持瞟着元燮笑着说。

“那是大家的错爱了。”元燮说。

“能不能透露一下呢?为什么黄金年华都没考虑要结婚,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女主持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缘分不够吧!”元燮淡淡地笑了笑。

“传言说元先生一直有一位心怡女子 ,你每年都会送玫瑰去向她求婚,这是真的吗?”女主持很会提问,不动声色的就问到关键。

“是真的。”元燮说。

“她肯定是个绝色女子,不然怎么会让元先生这么痴情!”女主持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她的确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元燮的目光很温柔。

“那她一直没有同意吗?”女主持问,“这么优秀的男士她都不动心?”

“是啊!”元燮有些落寞。

“还有人说,那个女子和黑社会关系不浅,你甚至因此受到过死亡威胁,这是你们不能结合的真正原因吗?”为了收视率,女主持孤注一掷。

“不是,”元燮皱着眉说,“她在等另外一个人。”

“哦?好像恋情很复杂啊。”女主持兴奋起来。

元燮没有看她,他对着摄像机说:“魏如风,如果你活着,你就快点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罪,就是爱上她,承诺她一生一世,然后再离开她!?nbsp

我关上电视,仰躺在沙发上。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以完美的曲线滑落。

如风,听见了么?

你犯了罪,快回来偿。

七年后。

男人可以不娶,女人不能不嫁。

阿瞳结婚了。

她新婚前夜,来到了我和如风的家。

门铃响起,我接起对视机。

“来啦,进来吧。”我说。

“不用了,”阿瞳说,“我来告诉你件事。”

她还是那么的灵气逼人,只不过,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失色很多。

“什么事。”我问。

“明天……我结婚。”阿瞳说,她的语气不像是告诉我喜事,而像通知我丧事。

“恭喜你。”我说。

“我走了。”阿瞳挂上话筒。

从黑白色的屏幕上我看见她渐渐走远,那小小的身影在我心里留下了不灭的痕迹,我期望她能彻底走出这里,走出我和如风夭折的爱情,走出她本不该经历的被蛊惑的命运。

然而,阿瞳停了下来。

她蹲在路灯下面,放声大哭。

忘不了的,原来还是忘不了。

九年后。

在街边,我又遇到那个算命的阿婆。她更加的老了,眼睛已经睁不开。

她面前坐着一个穿红衣的少女,那个少女很紧张的听着她细细诉说命数。

“你见没见过血光?”阿婆说。

“血光?”女孩使劲回忆,的确,像我这样经常目睹生死的人太少太少了,“啊!有!我前日切了手指!流了很多血呢……”

“你们只能再见一面。”阿婆没等她说完就开口道:“你们本是孽缘,三世一轮回,三生见一面,可是错走奈何桥,他今世追着你来了人世。你见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们就只有再见一面的机缘了。

这一段话,她说得无比流利。

“怎么……怎么会这样?”红衣少女顿时脸色苍白。

她沮丧的付了钱,走的时候踉踉跄跄,还不小心撞到了我。

“小姐,要算命么?”阿婆迷着眼对我说,她并没有认出我,“算算吧,很准的!”

我走到她身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倒在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的那张纸上。

她的眼睛奇迹般的瞪圆,和刚才毫无生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啊,谢谢!”她紧紧抓着钞票说,“小姐,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果真能买命。

十年后。

时间就这么的慢慢走过,日月星辰变了光年,街边市角变了颜色,人来人往变了嘴脸。

唯一不变的,是我的守候。

岁月疼惜我的美貌,它没在我身上留下丝毫痕迹,我仍如同别去如风的那晚,眉点黛色,唇点朱砂。只是,那一缕已经长及脚踝的青丝无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纪。

当年的爱恨情仇早已被人们淡忘,现在的辖区没人再知道魏如风是谁。

曾经辉煌如夜晚的第二轮明月的东歌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如今是阿九的天下。

阿九做得很好,凡是有人气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最出名的是他经营的牛丸店,竟然连锁了上百家。

阿九不遗余力的与程豪作对,比程豪更快,更狠,更凌厉。

他不只要程豪败,还要程豪惨败,败到没命。

始于东歌,终于东歌。

东歌的招牌被摇摇晃晃的卸下那天,程豪来到了我这里。

我披散着头发,穿着已经破烂的如风的衣服站在窗前,模样像一只艳鬼。

程豪就这么望了我很久,我也就这么站了很久。

“走吧。”程豪对司机说。

“老大,你不进去看一眼吗?”司机说。

“不了,”程豪说,“明天,我带她走。”

我笑着看着程豪的车缓缓驶向远处,笑容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那年,我32岁,魏如风,如果活着,31岁

今天。

“大姐姐,你还在等你弟弟回家吗?”一个小男孩走到我身边说,他就住在附近,总是遇到我。

我的思绪被他唤回。

“是啊。”我笑着对他说,小男孩的样子很可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我想起如风。

那个雨天,二十年前的今天,如风就是这么望着我的。

“他真不乖,让你等好久!”小男孩说。

“嗯!他不乖,等他回来姐姐会好好的骂他!”我摸着他的头说。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男孩好像很怜惜我,即便再小的孩子,也一样喜欢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来。”我说。

“骗人,你每次都这样说!”小男孩说,“天不是已经快黑了吗?”

“真的,不信你看那里!”我随手指向远处。

“就是他吗?真的回来了啊!”小男孩拍着手说。

远远的,一名男子朝我走来。

“咦?你弟弟怎么比你年纪大呢?他头发都白啦!”小男孩疑惑的说。

“他,不是我弟弟。”我冷冷的说。

那个人,是程豪。

“如画,我们一起走吧。”程豪走到我身边说,十年来,他一次靠我这么近。

“不,我要在这里等如风。”我玩着自己衣角说。

“我带你去找他。”程豪温柔的说

现在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一丝威慑,当初的霸气荡然无存,和无数普通的老人一样,他头发花白,后背微微的驼了,显得慈祥和安逸。

“真的?”我挑起眼看他。

“真的!”程豪说。

“你骗我!”我呵呵的笑着,“你才不会呢!”

“我没骗你。他说他在阿尔卑斯山下等你,让我来接你。”程豪恳切地说。

“你……你说什么?”我紧紧的抓住他,眼中波光粼粼。

阿尔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们最后的梦想。

“去阿尔卑斯山,去见如风!”程豪拉着我说。

“走吧!快走!”我跑向他的汽车。

“对了,”我突然转过身说,“我可以告诉如风,让他不要杀你了。”

程豪望着我的无比美艳笑脸,独自惆怅。

我不是他的,开始不是,最终也不是。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了,初踏这片土地的时候,他还有秀秀,而逃离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一无所有。

他这样的人,却只能用欺骗的方式,如此低贱的,如此卑微的,哀求着把我带走。

但是,他心甘。

到如今,为了我,他心甘。

上帝不降福,菩萨不慈悲,贪得越多,输得越多。

最善的,最恶的,都是人。

坐在程豪的车子上,我焦躁不安。

时光磨灭了我所有的感觉,到如今,我只是想见到如风。

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眼睄眉角,他的指尖……

我迫切想要这一切,迫切得肝肠寸断。

程豪也很紧张,他不停的看表,擦汗。

阿九太狠毒,不杀程豪,不足以立威。

他怕自己甚至没办法全身而退。

红灯。

司机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无意瞥向街边。

时间,定格。

我终于见到他。

就是那个人,化为灰,变作尘,我也一样认得。

我的如风。

我疯了一样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如画!你干什么?”程豪大喊,“你回来!”

我丝毫不理会,没人能拦住我,天地不能,生死不能,谁也不能。

程豪也跳下了车,他在后边紧紧追赶着我。

“老大!小心啊!”司机焦急的大喊。

“阿风!”我一边跑一边喊。

可是如风并没有理会我,他裹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如风!”我哭着叫。

他继续往前走,而程豪却离我越来越近。

“魏如风!”我喊破了嗓子,那悲惨声音穿透整个街市,沁入心肝。

他终于回头。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都不眨。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一声枪响。

两声枪响。

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们展开成一个奇妙的角度,散落两旁。

对面高高的楼上,一个狙击手收起了枪。

“九哥,把这么靓的女的给杀了,真可惜啊!”他惋惜地说。

“你懂什么,漂亮,就是祸。”阿九望着躺在街心的我冷冷地说。

我仰躺在地上,头发像锦一样散开,血汩汩的涌出,转眼染红一片。

发的黑,血的红,脸的白。

颜色一块一块,格外眩目,如同被涂鸦过的一幅画。

人生如画,画如人生。

命运,欲望,生命,时光,还有爱情……

走到末路,我渐渐看清了它们的神秘指纹。

泛的,倦的,丑的,艳的,忘川河畔,一切不过如此。

“如画!还不闪远些!”一个胖男人使劲推了如风一下说。

“威叔,你叫他什么?”旁边的瘦子说。

“如画啊!”威叔说。

“他怎么叫这名字!”瘦子笑着问。

“嘿!他可有来历!”威叔神气的说,“西町大爆炸你还记得不?那火烧的!三天三夜都不灭啊!他,就是那时候我从火堆里救出来的!你没见他当时的样子,混身是血,手里还抱着半截死人胳膊,呀,恐怖的不行!救活之后,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嘴里不停说着:‘如画,如画……’,估计是他亲人吧。我跟着重复了一次,他好像就清醒些了!你不叫他如画,他根本不理你!”

“别说了!听着渗人!”瘦子拉着威叔说,“快走吧,来不及收工了!”

“喂!如画!走啦走啦!真是的,半聋半傻还这么喜欢看热闹!”威叔大声喊。

“他……他怎么了?”瘦子指着如风说。

如风的脸上,清清楚楚的挂着两行泪。

“不是吧!没见过死人啊!又不是你娘,哭什么哭!”威叔惊讶的说。

“我这里……”如风按住胸口说,“很痛……”

“痛狗*!快走吧,小心流弹打死你!这世道,唉!”威叔摇摇头说。

如风最后向我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疑惑的,不舍的,哭着望了一眼。

终究,他还锹咴丁?/P>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雨滴淋在我的脸上,感觉暖暖的。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下如风的样子。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要走!不要和任何人走!”

“我绝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姐,一起回家吧!”

“夏如画,我爱你!”

“只有我一个,不好吗?”

“你叫什么名字?”

“魏……”

如风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个小男孩。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时光深处,站在生命尽头,静静的,等着我。

阿风,我会去,一定去。

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下雨,种些花,养些小鸡小鸭,到老到死,永不分离。

一丝微笑在我的嘴角绽放,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

真的三世一轮回,

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

弟弟,

请一定要,

再爱我一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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