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有过,或正在经历着,行走于人生旷野的幽暗时分。
那或许是一段事业的瓶颈期,前方道路白雾茫茫;或许是一段关系的终结,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与寒冷;又或许,只是一种弥漫性的、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仿佛太阳已经很久没有升起。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常常会谈论一个词——希望。
但我们口中的“希望”,常常更接近于一种被动的“乐观主义”。我们坐在黑暗里,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明总会到来的。” 我们在等待一束来自外部的光,等待天气的好转,等待一个“奇迹”降临。
这并非真正的希望。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一种有时能自我安慰、有时却显得无比空洞的“精神彩票”。
真正的希望,从不是一种坐等的姿态。它是一种主动的、甚至是有些顽固的、向内求索的姿态。它不是在黑暗中等待黎明,而是在黑暗中,决定自己成为那个“提灯的人”。
想象一下,你就是那个行走在无边黑夜里的旅人。
绝望,是相信这片黑暗是永恒的、无边无际的,于是你放弃了行走,或坐或卧,任由寒冷将自己吞噬。
乐观,是你坐在原地,坚信太阳明天一定会照常升起,然后你开始打盹,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而希望,则是完全不同的画面。希望,是你从行囊里,拿出了一个也许并不算明亮的、属于你自己的手提灯。你点燃它,光芒或许微弱,仅仅能照亮你脚下的方寸之地。但你提着它,开始,迈出下一步。
一个真正的“提灯者”,他的力量,源于三个核心的内在认知:
第一,他心中有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或许看不清远方的山川河流,但他知道“北方”在哪里。这个“北方”,就是他内在的价值观,是他此刻行动的“意义”所在。一个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而忍受工作压力的父亲,他的“北方”是“责任与爱”。一个为了“探索未知”而忍受研究枯燥的学者,他的“北方”是“求知与真理”。
希望,始于一个有意义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很微小,比如,“我今天的目标,就是把这个房间打扫干净”。这个清晰的目的地,能让你的灯,有方向可循,而不是在原地打转。
第二,他相信自己手中这盏“灯”的力量。
这盏灯,就是你的**“能动性”(Agency)**,是你那份“我虽然无法改变风暴,但我可以走好下一步”的信念。
提灯者的光,不是来自天上的太阳,而是来自他自己手中的这盏灯。他相信,无论外界环境多么恶劣,他都拥有“选择自己下一步姿态”的终极自由。这或许是全宇宙最微弱的光,但因为它完全源于你自己,所以它也最可靠、最不会熄灭。
当事情搞砸时,绝望者说:“我完了。” 乐观者说:“明天会好的。” 而提灯者说:“好的,事情搞砸了。那么,我能做些什么?” 哪怕能做的,只是“打个电话求助”,或是“先去给自己倒杯水,冷静一下”。这个“我能”,就是灯芯里的火光。
第三,他知道如何为自己的灯“添油”。
一盏灯,是需要燃料的。这个“燃料”,就是你寻找解决方案、开拓路径的**“方法论”(Pathways)**。
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在遇到障碍时,他的思维不是“此路不通,游戏结束”,而是“此路不通,那有没有别的路?我可不可以搭座桥?或者,我是否可以向其他旅人问问路?”
这种“方法论”思维,是一种创造性的、灵活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它相信,解决问题的资源,不一定都在自己身上。它可以来自于一本书、一次求助、一种新的尝试。提灯者,是一个谦卑的学习者,他知道,只要愿意寻找,黑夜里也总能找到可以燃烧的“灯油”。
所以,你会发现,真正的希望,与我们平日里理解的那个轻飘飘的、充满运气成分的词汇,截然不同。
希望,一点也不“浪漫”。它甚至有些“笨拙”。它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实践。它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选择。它充满了行动的、甚至是有些泥泞的质感。
它不是在风和日丽时,对未来的高谈阔论。
它是你在感到最无力、最迷茫时,依然愿意对自己说的那句:“好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但,我还能为自己,点亮一盏小小的灯,然后,走出这小小的一步。”
在人生的漫漫长夜里,我们或许无法成为太阳,去照亮整个世界。
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选择,成为那个为自己提灯前行的人。
而当无数提着灯的、勇敢的旅人,在这片旷野上交汇时,那点点微光,便汇聚成了星河。那星河,就是我们人间烟火里,最动人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