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扣子掉了,决定把它缝好。于是拿出来针线站在窗前穿起来,发现针眼太小,几乎我的肉眼看不见。
没有显微镜当然值得重视,将我全身所有该调动的细胞全部集中到眼睛,全神贯注在针和线之间。先侧向左边用右手穿;恩,不行,又歪向右边用左手穿,哎,还是不行。只好拿出看家本领集中全部精力,将双手举在正中间,把我的瞳孔放大了几十倍还是穿不起,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然有人看不惯了,不容分说抢过针线就开始穿起来,他从客厅到厨房再从厨房到房间全部开着200瓦的巨灯也把它莫奈何。到最后他毫不负责任的说了一声,这个针没针眼。
看来还是只有靠我自己,我想起了小时侯,有一天,我奶奶在隔壁叫我:碧二,来给我穿一下针。我当时恍里糊希听成是,奶奶叫我拿扁担给她,拖着条扁担就过去了,奶奶说:叫你来给我穿针,你拿着扁担来干嘛?穿针不用那么费事儿。我当时觉得很好笑,就一边穿针一边笑,穿针的结果是穿到针都失踪了,在地上使劲找,找不着,我问奶奶有没有放大镜?奶奶说:叫你来穿针,你提条扁担过来,穿针不好好的穿,还把它穿到地上?早晓得是这样,我还不如我各人穿了。
“穿针引线”这个词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还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那时候,我哥哥二十一岁,他跟他的同学谈恋爱,妈妈去给他找了黄帮明老师来给他们做媒人,那时好像不是很流行自由恋爱,所以,妈妈就去找黄老师来牵线搭桥。
大家吃过饭之后,黄老师说:我只能给你们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缘分还是你们自己去把握,以后,小汪来小徐家的时候,就不用太讲究了,反正都是看到的事儿,来了,遇干(干饭)吃干,遇清(稀饭)吃清。当时,我十二岁的四妹马上接话说:遇到老虎吃老虎。
不过,我今天的穿针引线,是真正意义上的穿针引线,是重拾多年以前奶奶和妈妈缝鞋纳底的前奏曲。“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一九八八年秋季的某天,我和妹妹南下打工,妈妈在头天晚上就把我们出门的所有要带的全部准备妥当,其中,她做的准备工作中,有一项最重要的事:给我们把在路上要用的所有费用,放在一个包里,另外,再用一块布给我衣服的反面打上补丁,放了另外一部分钱在哪里面,密密麻麻缝上线,一边缝一边反复的叮嘱:出门在外,只有靠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这里面的钱,是给你们准备好的回家的路费,如果不习惯,立马返回。我和妹妹就是靠这个,妈妈给的“记得回家的路”的钱,支撑着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
在两年前,二哥用电动缝纫机的时候,我还有幸一下子就给他把针穿起来了,可是,今天,怎么都不行,看来,衰老已明显提前,简直不能跟我的奶奶和妈妈相比。
在那人说了没得针鼻眼过后,(其实,有鼻眼),我再把线头用剪刀剪得光光滑滑,我不喜欢像妈妈那样,用口水把线头打湿,所以,线头容易毛,穿不起,我就一直剪线头,再把两眼放光聚焦到针眼的中心点,还是没能成功,为此,扣子没缝上,斗鸡眼却练成了。
年轻时候穿针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对于这件事情,感觉难于上青天。随着现代物质文化的日益提高,人们也已远离了细致入微的针线活,到我辈就弄丢了这个传统。
穿针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体现在我的妈妈、奶奶以及远古的祖先身上,却是跟菜米油盐一样的重要,不由得向他们致以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