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遇见谭秋的第一次是在朋友的婚礼上。
朋友把我们一单位的人都凑在了一桌。杯酒狼藉间,我仰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周围欢快的人群,一边狂刷微博。
司仪用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说出了一大串排比句,把现场的气氛弄得很high。随后,司仪庄重的喊道: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新人还没有入场,谭秋突然把椅子一撤“刷”的站起来。谭秋身材高挑,年轻貌美,瞬间成为现场的主角。她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说,既然你想回美国,不要我,你回去就是了,我没有你这爸,我不会跟你回美国!
说完,现场一片哗然。谭秋跨起包扬长而去。沈派心想这个女生是谁?
经验丰富的司仪马上说了几句话,圆了场。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却有些无聊。
2
沈派和谭秋生活的这个小城叫做明月城,海上明月共潮生。明月城每年的三、四月份是观景游玩的最佳时期,很多人穿着雨衣雨靴跑到海边观光。最好的观景区域当属明月墓园了,明月墓园的开阔处是近百米高的陡崖峭壁,崖下便是湍急的海水和礁石。
每年的这时候,是涨潮最旺的时候。海水在潮流的激荡下撞击峭壁,发出雷霆万钧的声音,这是明月城最壮观的风景了。
谭秋去墓园的那天,潮水还没有涨起来,但却起了很大的雾。游客纷至沓来,但入园门口确是立了一个牌子:成年人每人40元,儿童半票。
明月墓园除了每年的这个月份,都是免费的。愿意交40元去观潮的大都是外地的游客以及祭祀缅怀故人的。
谭秋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她从包里拿出A4纸和签字笔,在纸上简单的写了几个字。拿着纸手举过头顶,站在入园旁边的一个山道口:走小道入园的抓紧报名了,20元一位,仅限十人,招齐了马上走。
游客纷纷凑过来问道:还能不能少点?你说的山道安全吗?
谭秋故作自信的答道:童叟无欺,本地人经常走这个山道,很安全。价格已经是最低了,报名的抓紧了。
几个游客还是因为价格便宜便跟着谭秋组成了小队,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道绕道到明月墓园。
谭秋以前就做过黑导游,一路上说唱逗笑,游客好不热闹。谭秋走的山道是年久失修的山路,崎岖不说,有些已经称为断崖。想要到达墓园,必须再经过一个低洼的山丘。
由于队里的氛围很好,大家终于到达了山丘,有人提议,在这里玩起了联谊。
明月城位于江浙地带,又是清明前后,潮水涨的很快。当谭秋意识到时间不早,提议启程时,发现山丘已成为一个孤岛,来去的路已经被海水淹没。
几个女生看到这情况手足无措的哭了起来,男队员则是不停地拨打手机求救。
谭秋哭哭啼啼的说,我不知道今天会涨潮,没有看天气预报,对不起。
不一会,一架直升机伴随着轰鸣的螺旋桨飞到山丘上方。
3
明月城虽是一个小城但是因为毗邻海岸线,又有明月墓园陪衬,所以也可称为一个迷人旅游城市。
但美丽的地方总会发生奇葩的事,每年总会有几起殉情自杀的事件发生,所以当地政府便组建了海岸救援队,沈派高中毕业就安排进了这个救援队。
在询问室里,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心里自然很高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谭秋,虽然第一次没有说过话。
沈派严肃的询问面前的姑娘,为什么要做野导游,出人命了怎么办!
谭秋酝酿着情绪,突然哭出声来,我也没有办法啊,生活所迫,我休学了,就是因为没有学费,我就是想赚个学费。看着面前楚楚可人的谭秋,沈派的心都化了。
沈派用商量的语气对谭秋说,要不这样,我们队里还缺一个人,缺一个打杂的,就是平时我们的衣服,以及卫生,你想做的话,可以试试。
我可以,谭秋抹干了眼泪回答道,丝毫看不出刚才哭过。
就这样谭秋混进了救援队。救援队位于海岸边上,这是一个和尚居多的队伍,加上谭秋,六男俩女。沈派很喜欢带着谭秋在附近的海滩玩。
4
救援队的日子是忙碌而又无聊的,明月城半壁是海岸线,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奇葩遇险事故发生。有时,也会很无聊,十天半个月都会待在救援队,没有事做。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8月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似乎大家都忘记了谭秋要去上学的事情,谭秋也没有和大家说起。
谭秋在救援队大多数工作就是洗衣服,几个洗衣机在院子里轰轰作响。
八月的一天,在这个海滨城市总有一群人在海边放焰火,也就是焰火大会。谭秋拉着沈派和队长一起去看焰火。谭秋也把队里的狗带过去了。沈派的心里乐开了花,不过感到队长也来,着实有点多余。
焰火大会上,少男少女穿的奇形怪状。沈派心想,真有点过万圣节的感觉。
谭秋牵着狗在前面走,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后面跟着。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问:姐姐,我可不可以摸一摸它。谭秋笑了笑答到,当然可以。谭秋握着小姑娘的手,摸了摸狗的脑袋。
沈派和队长在一旁看着谭秋说,队长,我喜欢谭秋,不知道谭秋喜不喜欢我。
队长笑着说,谭秋肯定喜欢你,以我丰富的经验可以判断出来,平时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你没看出来吗?
沈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也就你这种没有谈过恋爱的没有发现,队长回答到。
谭秋和大家围坐在篝火旁,沈派冲着谭秋奔过去。
5
九月,已经到了开学的时候,谭秋一直没有说回学校的事情。似乎谭秋已经忘记了要回学校,沈派的心里一直很不安,生怕哪一天谭秋突然要说会离开。
救援队后来扩大队伍,已经增至20人。一周可以休息两天,有了双休,似乎谭秋和沈派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谭秋一天对沈派讲,我们去做兼职吧,不想闲着,沈派答应了。
于是在明月城的某个游乐园里,谭秋扮演一只灰蓝色兔子,她每次出来兼职都是这幅装扮和小朋友们拥抱拍照,这幅装扮显得谭秋特别可爱。
沈派扮演的是兔子的死敌达菲鸭,他通过“它”硕大的白眼仁和黑眼珠一直盯着那只兔子里的人——谭秋。
虽然已经10月份但是那个夏天还是特别的热,谭秋在太阳底下曝晒几个小时后,终于慢慢的昏倒在地。
谭秋中暑了,一动不动,小朋友在她旁边围观,对着身旁的妈妈说,妈妈,兔子死了怎么办。
沈派见状向谭秋冲过去,他使劲的摇晃兔子,一直摇到兔子醒。沈派试图把兔子头套拿下来,“兔子”制止了。兔子站起身来向身边的小朋友做了一个可爱的动作,便拉着“达菲鸭“回到道具间。
谭秋只是因为中午没有休息好,所以才晕倒,但是老板认为她体质太差,不能做这个工作,以后就不要来了。沈派看着心情极差的谭秋说,没事,我们可以再找其他的,生活就是那么不容易。
不知道沈派从哪里拿来的玫瑰花,开心的递给了谭秋。
她低头一嗅,真的好香啊。
6
元旦过后,天气变得湿冷,救援队的工作已经不是太忙。
不速之客是三月份来的,谭秋刚洗完衣服从外面回来。队长站在门口,谭秋,有人找你。
院子外停着一款奥迪A8,谭秋猜到了是谁。
队友们面面相觑,办公室里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满脸倦容。沈派感到眼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你怎么来了!谭秋冷冷的说。
……这是谭秋的爸爸!沈派突然想到在朋友的婚礼上见过他。
“孩子,我们好好谈谈行吗?“中年男子把门关死。沈派贴着门缝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沈派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中年男子没有留下来吃饭,面容很沮丧,但出于礼貌,和大家一一告别。
晚饭是谭秋做的,她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做过饭,不是不想做,而是不会做。她的厨艺并不好,每个菜的卖相并不好。
沈派已经已经沮丧到极点,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平时嬉笑的餐厅也瞬间安静了很多,谭秋张罗着大家吃饭,可没有人拿起筷子。
你是要走了吗?沈派打破了寂静。
嗯嗯,是的,明天我爸来接我。谭秋的声音有点黯哑。
还回来吗?沈派追问。
不回来了。
沈派不说话了,把门一甩,气呼呼的往海滩方向走了。沈派抱膝坐在沙地上,救援队里的狗训练有素的坐在他的身边,机警的望着对方,多么有爱的画面。
不知道什时候,谭秋坐在了沈派旁边。沈派首先开了口,你果真明天要走?是的,我已经决定了。为什么?你别问了,行吗!
离别的时刻到的总是那么快,谭秋坐进了他爸爸车,队长带着人在门口挥手告别,只有沈派躺在海滩上吹了一夜的海风。
车子越来越远……
7
谭秋的爸爸是美籍华裔,但谭秋和母亲一直在中国大陆生活,所以谭秋对这位父亲并没有多大的感情。谭秋的父母长期异地生活,在谭秋15岁的时候,她的父母感情就很不好了。父亲一直想让他们去美国生活,谭秋和她母亲却一直想留在中国,就这样一直冷战着。
2年前,谭秋的母亲查出患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多方打听只得去美国海外就医。也因为这个变故谭秋的父母团聚了。但是谭秋不习惯美国的生活,没有跟着去,就自己在中国生活。
昨天谭秋的父亲来找她,是希望她能去美国照看她母亲,也是因为她父亲的身体也每况日下,就谭秋一个孩子,希望可以在身边。
这些情况,谭秋最终都没有对沈派讲,只是说,父亲催她回去相亲,男方是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儿子,为了保住家族的企业,谭秋只能回去继承家业。
海上明月共潮生,我们都要记得我们相遇过,何必在意最终是否在一起。
相逢如是,告别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