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浑浑噩噩十年君

                  第十一节 赵禥崩

再说襄阳陷落前几个月，京湖置制司上疏朝廷，详细汇报了张顺、张贵入援襄阳的经过，并直陈范文虎不听置制司调遣，有时出工也不出力。御史陈伯大弹劾范文虎，范文虎被罢黜。

公元1272年十一月，京湖置制使李庭芝又奏，襄阳之围不解，他自要承担责任，可襄樊重地，他李庭芝能力有限，定要师臣（指贾似道）出马，才能扭转乾坤。

赵禥命大臣集议，结果不了了之。但是贾似道很快上疏道：“若办此事，臣必须勇于一行，就算时间晚一些，无益于襄阳存亡，仍可保江南无危险，而不至内地震骇！臣出朝督军，可节制各路军马。如来年春夏之交，派一大将统兵工颖州、亳州，再派一大将直捣山东，襄阳之围自解。倘若陛下不批准臣离开半步，再有奇谋秘计，也是枉然！”可赵禥不放行！

第二年正月，元军攻樊城时，四川传来捷报，昝万寿收复成都和眉州，二月，两淮置制司又奏光州之捷。几天后四川置制司上奏：“近出师成都，刘整旧部罗鉴从北反正，上缴了刘整的一箱书稿，里面有两个攻取江南的方案：一是先取全蜀，蜀平，江南可定；二是清口、桃源，是两淮要冲，应修城池，屯军后再图进取！”

加上襄阳战报紧急。贾似道再上疏，力请行边，赵禥又是老办法，交大臣集议，朝中一伙清谈家，议来议去，始终没有结果，赵禥也就始终不批准贾似道出朝。只是诏令两淮置制司在清口加固城池，命阮思聪到平江、镇江、黄州等地巡视城池。

贾似道多次力请出朝巡边这事，周密的《癸辛杂识》别集下有详细记载，应该是可信的，但有点蹊跷。如果贾似道真心想出巡，为何不指使心腹大臣集议时提出呢？其实，这事真没这么简单！赵禥不批准，他贾似道是不敢布局督视军马的！贾似道本来相权太大，再加军权，即使那位榆木脑袋皇帝不猜忌，也会引起朝中言官、谏官的激烈弹劾，宋朝为什么外戚、宦官当政？宋朝宰相再有权，皇权始终没有被权臣架空？就是有御史、谏官制度的存在！

结合后来，南宋败局已定，贾似道仍毅然出朝领兵作战这个客观事实，他贾似道想出朝督视军马，应该是真心实意的。

公元1273年三月，贾似道又奏：“昨天李庭芝的汇报，襄阳吕文焕竟然投降了！臣一听，几欲昏厥。臣不敢说没预料、没能力挽救才导致这个后果！臣自请处罚，以报国恩！”

赵禥批复，不准许！贾似道再上疏：“事已至此，如果臣不出去上下联络，后果将不堪设想！”贾似道虽然把自己看得有翻天覆地的能耐，扭转乾坤的手段，但如果批评他这份心意，并不实事求是！

对贾似道的要求，赵禥仍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师相岂克一日离左右？”也许是贾似道请求不停，赵禥不耐烦了，榆木脑袋“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

三月底，赵禥下诏，设立“机速房”，由贾似道统领，“机速房”用以革除枢密院泄露军事机密、延误边报的弊端。急切边报、赏罚、开支，可以先斩后奏。“机速房”犹如雍正朝早期的“军机处”。

“机速房”的性质，又如在京城设立了一个都督府，但贾似道觉得战事在前线，指挥所在京都，鞭长莫及！还是上奏行边，赵禥做了最后定论道：“断是不可！”

如果说赵禥不让贾似道巡边，贾似道无能为力的话，随后他的两个举措，就让人非议不已了。

六月，四川置制司参议官张梦发对贾似道上陈三策：一是重兵镇汉江口岸，二是在荆门军当阳县玉泉山修筑城池；三是峡州、宜都以下，连城堡寨，招揽流民，且耕且守。贾似道没有上报，仅交给京湖置制司讨论，结果未予实施。

同月，给事中陈宜中道：“襄樊陷落，罪由范文虎，请斩之！”

贾似道不许，范文虎仅降一级。监察御史陈文龙道：“范文虎失襄阳，还让他知安庆府，这不是处罚，是奖赏！”贾似道大怒，将陈文龙贬出朝廷。

新任京湖置制使汪立信道：“臣奉命到京湖上任，京湖官民，无不痛苦流泪，都说襄樊之祸，是范文虎造成！请朝廷对他处以重典！”贾似道仍无动于衷。范文虎是吕文德女婿，吕氏家族的壮大，有他贾似道的一份“功劳”，所以，贾似道始终有护短之心。

公元1274年三月，贾似道母亲胡氏病故，贾似道回越州（浙江绍兴）治丧。贾似道离朝，赵禥极度不适应，为了让贾似道尽快归朝。赵禥下诏，赠胡氏封号、又是赐银绢、又是赐匾额，又命内侍主持葬礼，甚至用皇帝的仪从和警卫护送胡氏的棺椁下葬，坟墓规格比照皇后山陵，并特诏贾似道起复。贾似道都辞谢了。

朝中百官都上疏，请求留下贾似道主持朝政，赵禥再次下诏，命贾似道起复“太傅”，平章军国重事。相比史嵩之起复时，时论汹汹，贾似道起复，朝中风平浪静。大部分朝臣甚至支持贾似道起复，什么原因？不值得我们深思吗？贾似道岂能用“奸臣”所定论的？

对于赵禥的起复诏令，贾似道八次上疏推辞，从三月贾似道母亲胡氏病逝，到七月赵禥染病，期间近四个月，贾似道忙于持丧、起复、辞免、起复、辞免，来来往往，耽误了多少国事？这难道不是理学虚礼的致命缺憾？

七月初九日，赵禥驾崩于福宁殿，年仅三十五岁。赵禥前后十一年皇帝生涯，犹如嗷嗷待哺的幼儿，一味依赖于“奶奶”贾似道，所有政事，几乎都是贾似道唱独角戏，而他，则全在酒色上下功夫，终于过早地掏空了自己的身子，提早地告别了人间，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国家给年幼的儿子。南宋的灭亡，赵禥当负主要责任！赵禥提早过世，没有成为亡国之君，已是他的幸运了！

佐料：周密的《癸辛杂识》别集下，详细介绍了“机速房”，我们来了解一下。

贾似道受命筹建“机速房”后，即着手选拔“机速房”官员。任命属官两人，右司官许自，检详官家铉翁，制领十员，使臣九十员。从皇宫内库调金五百两，银一万两，纸钞二十五万贯作为第一期启动公款。

“机速房”职责除了急切边事，先行后奏外，凡有上书、献书涉及边关事者，都送“机速房”研讨，如可施行，立即办理！有位四川人杨安字，自称有奇策，右司官许自和他面谈后，觉得杨安字所献之策为荒谬绝伦，两人话不投机，许自将他驱赶了事。

然而，许自可能受了这位杨安字的启发，也突发奇想，竟然认为自己的福建方言有威力，请朝廷派他到边陲，操方言骂贼退师！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机速房”因此不被人看重！

附录：度宗在位年号及历任宰相

咸淳元年（公元1265年）：贾似道；

咸淳二年（公元1266年）：贾似道；

咸淳三年（公元1267年）：贾似道（二月平章军国重事）、程元凤（三月任，三月免）、叶梦鼎（八月任）；

咸淳四年（公元1268年）：贾似道、叶梦鼎；

咸淳五年（公元1269年）：贾似道、叶梦鼎（正月命）、江万里（三月任）、马廷鸾（三月任）；

咸淳六年（公元1270年）：贾似道、江万里（正月免）、马廷鸾；

咸淳七年（公元1271年）：贾似道、马廷鸾；

咸淳八年（公元1272年）：贾似道、马廷鸾（十一月免）；

咸淳九年（公元1273年）：贾似道；

咸淳十年（公元1274年）：贾似道、王爚（十一月任）、章鉴（十一月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