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

    我一直认为朱老三的生活里没有爱情是正常的,结果六子告诉我,朱老三其实是个情种。

 朱老三住我楼下,大伙儿顺口都叫他老三。

 老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矫情,矫情到每天都有一个矫情的想法,这正是我们看不惯他的地方。老三喜欢略带忧伤的看着窗外,沉思一阵后便低头微笑,清澈腼腆,像个孩子。

 老三曾告诉我,有时候,他感觉自己会变成纸片,能看到纸片上面字的人就能看懂他。对于老三这样天马行空的奇葩想法,我已经不以为意了,仿佛他要不这么说话,就不是他朱老三的风格。

 我与老三相处的并不多,只是每天吃过晚饭便到他和六子家里坐一会。老三总是坐在电脑前忙着那些我看不懂的数据处理,桌子的烟灰缸永远插满烟头。他们家唯一的亮点就是电脑后面的墙上每天都会跟新一副字。老三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只有这点让我觉得他是个还有点优点的人。但是挂字的内容偶尔会让我感到无力吐槽。比如今天还是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明天便会改成得到了再失去总比从来没有得到来的更伤人……但也并不是总这样,偶尔也能看到稍微能让我们耳目一新的,例如,你的本性在阻碍你,是时候赶走它,释放你自己;再例如,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之类的名句。他就像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正是我觉得他没有爱情是正常的原因。

 那晚我像平时一样,吃过晚饭到他们家,进门竟然发现老三不在,六子一个人窝在沙发看着电视,我问六子,老三呢,六子对着墙上今天新更的一福字噜了噜嘴,我顺着望过去,墙上一排字写的豪迈辽阔:我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暗笑,这老三,又抽了哪门子的疯了。

   就这么好几天没见到老三了,墙上那副字也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变过。老三不在,我依然会每天和六子聊上几句。只是我们都会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

 在我们都觉得老三该回来的时候,老三不负众望的回来了。本来就略显消瘦的老三,显得更加消瘦。我问他,你到哪疯去了。他笑着摇摇头,拉着我们要喝酒。老三平时很少喝酒,更别提主动要酒喝的。碰到这样百年一遇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于是我们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决定了不醉不归的计划:六子负责开车找地方,我负责舍命陪君子。不过一个小时之后我和六子便知道失策了,老三这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就在我快要趴下的时候,老三突然显得一脸的意兴阑珊,拉着我两要去看看这几天他去的地方。

 由不得我两,便被他拉着走,六子没喝酒在前面开车,老三和我后排坐着。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霓虹光忽明忽暗的照在老三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他的脸上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就在我痴痴的以为我醉了的时候,老三转过头来问我,哥们,你觉得人生原本该是什么样的?

 不知怎么我突然被他这认真的语气问出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我怔怔的看着他,他显得安静而又认真,我渐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老三身上开始发光,光线越来越强,刺的我真不开眼,只一瞬间,便又恢复暗淡,城市的街灯依旧忽明忽暗,只是老三不在了,在他坐过的地方,留下一张纸条,我拿起纸条,上面写着: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堵墙,每一堵墙上面都有一扇窗,只是我开向这边,她却开向了那边。

 “老三,你还能不能正常点?”我一边嘀咕,一边撕碎了纸条,扬起手洒向车外,纸片被飞速的车流带起,散在空中,飘飘荡荡……

 六子早已泣不成声,却更显坚毅。

 “六子,掉头,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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