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静
午后,公园里人真多,散布的,打拳的,拍照的,赏花的,个个自得其乐。姑娘们花枝招展,小伙子精神焕发,老人们意态悠闲,小孩子活泼嬉闹。早春的公园像睡醒的美人,又像一幅多姿多彩的画。
碧蓝如洗的晴空,色彩斑斓、各式各样的风筝舞成一幅别样的春景,蝴蝶、金鱼、紫燕、蜈蚣,大的小的,不计其数。
“妈妈,快看,我的小燕子飞上天啦!”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丫,五六岁的样子,捏着操纵杆,不停地跑着放线。风筝渐渐飞高,小女孩兴奋得大声唱:“小燕子,穿花袍,飞得快,飞得高……”旁边的妈妈一边笑着,一边追着喊:“丫丫,慢点,慢点,别摔着!”
抬眼望,只只翱翔的飞鸢,五彩缤纷,风动鸢舞,极富诗情画意。我一时看得痴了,仿佛自己也融化在这蓝天白云里、热闹春光里。
放风筝是北方人在春季的一项趣俗。关于风筝的传说有很多,“鲁班削竹为鹊,成而飞之”,“公叔般为木鸢,以窥宋城”。至于吟咏风筝的诗篇,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元代诗人马臻,写西子湖畔上的纸鸢,“豪家游赏占船头,趁得风轻放纸鸢,手拍丝纶争上下,一时回首看青天。”放鸢者寄情蓝天的乐趣和情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宋人侯元功在《临江仙》中,借风筝以明志,“当风轻借力,一举高人空”,诗人寄情于风筝,借以抒发个人的雄心壮志。
《红楼梦》第七十回里,也有一大段关于放风筝的描写:“翠墨带着几个小丫头子们在那边山坡上已放了起来。宝琴也命人将自己的一个大红蝙蝠也取来。宝钗也高兴,也取了一个来,却是一连七个大雁的,都放起来了。独有宝玉的美人放不起来……”又写到黛玉放的风筝因为风大,线全部放尽,紫鹃用西洋小银剪刀把丝线剪断,让那风筝“这一去把病根儿可都带了去了”,那风筝便飘飘摇摇地飞入云端。还写到三只风筝在空中碰头,线儿绞在一起,拼命往下收线,把线都扯断了,三个风筝全都飘飘忽忽地飞向天际……这段关于放风筝的描写,是多么生动鲜活啊!
“妈妈,看那只老鹰飞得好高哦!”,丫丫一声兴奋的欢呼,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会儿把线猛收,一会儿任“老鹰”飞翔,老鹰越飞越高。看来他真是一个放风筝的高手,懂得有风则放,无风则收,收放自如,灵活有度。
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放风筝的情景来。初春的太阳将麦苗染得暖绿暖绿的,我和妈妈来到野外空旷的打麦场,妈妈不停地放线,拽线,我仰望着高空飞舞的风筝,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顺着手、沿着线,一直升了上去。
后来上高中,上大学,参加工作,成家生子,回去看望母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像一只风筝,起起落落,飘摇不定,可无论快乐或悲伤,总感到有一根线时刻在牵着我,我的心随着线一直通向母亲的心海。
母亲现在去世已经十多年了。每次回老家,总感到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刚上班那几年,一心忙工作,自己日子过得也不好,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母亲,她就去了。如今有条件给母亲买好东西了,带她出去看风景了,母亲却走了。我在想,如果人生重来过,母亲是否还愿意把我这只风筝,放飞远方?
时如白驹过隙,转眼我的儿子也长大了。六月,高考结束后,他就要离开我的怀抱,飞向属于他的梦想。以后的人生路,他将离我越来越远,相伴的时间越来越少,就像我当年离开母亲一样。其实,儿子何尝不是我珍爱无比的风筝呢?我放飞儿子,让他高些,再高些,看着他在高空翱翔,自豪、快乐,会让我忘记所有的辛苦。而想到骨肉别离,不禁又生出几份伤感。
风筝本就是属于天空的,他不应该因线的羁绊,失去在天空挥洒生命的自由。适当的放手 ,才能让他飞的更高更远,融入蔚蓝广阔的天空。我该学学那个会放老鹰的高手男子,“放时相牵,一线相连,未放之时,如马卧槽,放飞后如同进了赛马场,精神抖擞,把线看作缰绳紧拉,如同驯马一般,然后望天入静,随飘移而前后奔走。”
北大才女赵婕关于母爱的金句:“我钦佩一种父母,她们在孩子年幼时给予强烈的亲密,又在孩子长大后学会得体退出,照顾和分享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须完成的任务。亲子关系不是一种恒久的占有,而是生命中一场深厚的缘分,我们既不能使孩子感到童年的贫瘠,又不能让孩子觉得成年的窒息。”
做父母,真是一场心胸和智慧的远行。懂得自如进退的父母,孩子必展翅高飞,他也必记得,家是他永远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