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坎坷的前半生

乡间有说法:命有软硬之分。生在初一十五的人命够硬,但最硬的是生在二十。“初一十五不算硬,生到二十硬似钉”。

乡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属羊的命不好,尤其是女孩,“女子属羊,家破人亡”,“男人属羊亮堂堂,女人属羊泪汪汪”。

而我表姐是阴历六月二十生日,属羊。家里人一说起她的遭遇,最后都会唉声叹气地做总结陈词:这都是命。

一、少年丧父,寄人篱下

表姐身世坎坷,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就得肺癌去世了。

姨夫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村支部书记,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那种,带领村民种树、建企业,一心为公,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声望。

印象中的姨夫黝黑、高大,梳个大背头,脸上常常带着笑,非常健谈。他是家里的顶梁柱,非常顾家,勤快,对二姨可谓是百依百顺。二姨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脾气大,不好相处,但每次二姨冲他发脾气吵架时,姨夫却从来不还嘴。

村里人得知姨夫生病的消息,都说老天爷不公,好人不长命。在姨夫下葬那天,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自发前来为他送行,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哭声一片。我想,姨夫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个场面,也死而无憾了吧。

姨夫的死,对二姨打击很大,几天几夜不吃饭,好多次在姨夫的坟头哭晕过去,想与姨夫一起死。二姨边哭边说:“如果当初我在冲你发火的时候,你能还一句嘴,骂我一句,我现在的心里也会好受些啊……”

二姨陷入悲痛无法自拔,家里又一贫如洗,眼看着14岁的表姐和11岁的表哥就要上不起学了,于是我妈就把表哥表姐接到位于城镇的我家,供他俩在城里上学。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遭遇家庭变故的表哥表姐都十分懂事好学,学习都是名列前茅,在家也主动做家务,辅导我和我弟学习。我和表姐一个卧室,每天晚上我们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在我眼里,她美丽,聪慧,坚强,能干,懂事,是我的榜样。

二、求学打工,创业失败

三年后,表姐面临上中专还是上高中的选择。当时中专比高中还难考,因为中专三年后就可以分配工作了。表姐成绩优异,还是班长,她其实是想继续考高中、上大学的,但是,最终表姐还是选择了读中专,想快点工作挣钱。

谁知中专毕业后,政策变了,不再包分配,家里人又不想让表姐去广州打工,所以表姐就在县城里的一个计算机培训机构当老师,收入仅够自己开销。

表姐不甘心这种平凡的工作,一心想创业,挣钱改变命运。20岁左右年轻人应该都是这样吧,心中有梦,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还没有领略到现实的狰狞和残酷。

在工作中,表姐了解到当时开网吧很挣钱,于是就给我妈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的创业想法,想让我妈投资让她开网吧。我妈在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打电话咨询了一个当时在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之后,就决定投资5万元给当时20岁的表姐开网吧。

5万元,在20年前的小县城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也是当时我家三分之一的积蓄。

现在看来,我表姐的创业思路是超前的,抓住了时代的机遇。1999年,腾讯开始上线OICQ服务,Pony 马一人分饰多角开始线上聊天。在迅速突破1000万用户后,互联网时代开始在中国生根发芽。在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QQ成为人们联系、交友的重要渠道。

但在20年前,一台PC机的售价往往要在上万元起,并非属于大众消费品。因此,网吧也在2000年左右开始在全国各地疯狂生长。很多开网吧的都挣到了第一桶金。

然而,创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一个小县城里,没有后台,缺乏社会阅历和管理经验的表姐,赔得一干二净,我妈之后又投入了几万元钱,都打了水漂。

期间表姐还谈了个男朋友,长得很帅,有点像林志颖,都已经见过双方家人了,男朋友也投资了网吧。最后网吧倒闭了,俩人也分手了。期间表姐遭遇了什么,无从知晓。

我妈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钱都没了”这个事实,表姐几次跪下来求我妈原谅她,并保证还钱。我妈也打了也骂了,和她断交三年,一直耿耿于怀至今。

三、闪婚嫁人,独自养家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表姐后来找了一家保险公司工作,能力突出,业绩很不错,很快就成了区域经理。

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开始考虑结婚了。当时女孩25、6岁还没成家,在小县城里已经算大龄剩女了,家人都非常着急,到处给她介绍对象。

相亲期间的坎坷曲折可以忽略不计。最后选择的姐夫,两个人同龄,外表不错,身高181cm,看起来老实憨厚,大专毕业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县城有一小独院。两人交往了三个月后就匆匆结婚了。这三个月,其实两个人真正见面相处的时间不到两个星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闪婚了。

结婚后在一起生活,才发现两个人性格根本不合。表姐风风火火,事业心强,手机电话不断;姐夫生性木讷不善言辞,两个人谁也看不惯谁,也没有一点感情基础。

结婚三个月后,表姐就有离婚的念头,正准备提出,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本来想打掉的,可一检查,医生说是双胞胎,希望慎重考虑。表姐心软了,认命了,想着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如果离婚更难找到合适的,就这么凑合过吧。

孩子七个月早产,双胞胎男孩,生下来一个两斤多,一个只有一斤多,住了一个月的保温箱才出院。表姐给孩子起名“丁丁、点点”。

伺候月子期间,我二姨也过来帮忙了。二姨是个爱挑刺的人,对表姐婆家的行为表现十分看不惯,在怀孕和医院生孩子期间就闹过很多不愉快,于是矛盾就在月子期间激化了,老人们差点打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表姐婆婆就回农村老家了,再也没来带过孩子。

几个月后,表姐开始上班,育儿的任务全交给了二姨。二姨十分喜欢男孩,一下子有了精神寄托,尽心尽力照顾两个孩子,每天晚上要醒十几次,喂奶、换尿布、哄睡,十分辛苦,却任劳任怨。

姐夫在异地上班,一个月会回来几次。然而两个人几乎一见面就吵架,姐夫的工资也从来不给表姐花,也舍不得给两个孩子花,表姐一气之下,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让孩子跟了自己的姓。

这事姐夫知道后,彻底不回来了,姐夫说,什么时候改姓,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样一拖就是十几年,两个人谁也懒得去改名,谁也不去申请离婚。

表姐说,她其实想去改名的,希望孩子有个完整的家,但是,二姨坚决不愿意让改,说他们没出一分钱一份力,即使改名了,也指望不上,两个人也过不下去的。

现在两个孩子已经上初中了,花销越来越大,表姐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养不起,只有靠表哥资助——就像当初我妈资助表哥表姐上学一样。

表姐的工作还是那么忙,压力也很大,身体小毛病不断,人显得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欠我家的钱,她肯定是还不上的,最后,表哥帮他还了。

好在,丁丁点点很争气,很懂事,从小就是小学霸一名,两个人争着拿第一,这是生活给予我姐的唯一希望和安慰。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年龄越大越能够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

表姐今年已经40岁了,希望她的后半生能够苦尽甘来,过上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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