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省局督导组如期而至,接待工作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分管副局长史明楠的汇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我知道自己写的汇报材料虽然四平八稳却甚是平庸,没想到经过领导抑扬顿挫的诵读,居然能够这样出彩这样让人信服。翙翙这丫头很有灵气,准备的迎检资料一应俱全图文并茂,督导组一行都看得连连点头。省局带队检查的副局长,肥头大耳的钟长鸣更是对我们充分的准备工作赞许有嘉,给予了高度肯定。
我一直与翙翙保持一种在可能的情况下最遥远的距离,目光绝不与她接触。我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地暗下决心,等检查工作结束,就向领导申请调换工作岗位,不管岗位的好坏,只要离开这朵美丽而要命的罂粟花就行。我清楚明白的知道,翙翙的感情浓烈而沉重,但无论怎样最后的结局都会以我受伤而结束,我只有离开才能避免动心,才能避免受伤。
在接待宴上,翙翙殷勤的招呼应酬着。她嫣然巧笑,像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与领导们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的白酒被她轻松吞下。我则略显尴尬窘迫地应付着,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喝下了十来杯茅台酒,我的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我偷偷瞟了一眼翙翙,她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又高举着一杯酒用夸张的姿势倒进嘴里。我心里不由暗自细数翙翙和谁喝了酒,喝了几杯酒,认真计算她喝下的酒。计算出来的数字让我惊心,她比我至少多喝三倍之多,就算是她酒量厉害,也不应这样毫无节制地狂喝,我心里泛起一丝不悦。
钟长鸣局长看到年轻漂亮的翙翙频繁敬酒,也喝得有些得意忘形了。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就扶上了翙翙的纤腰。翙翙没有闪躲没有退让。那只手的主人得到了暗许,更加放肆地游走起来,翙翙任由那只大手在腰上抚摸,甚至还发出引诱味十足的娇笑。
本来与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居然让我的心揪了起来,我努力抑制着想要出言干涉的冲动。从官场来说这种场合哪里轮得到我说话,从私情来说翙翙与我何干,我根本没有任何出言相阻的理由。我有些沮丧,只能倔强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往翙翙那边瞟,用力过猛让我眼睛刺痛。我僵直地坐在那里无法动弹,烈酒的余味让我心泛恶心如坐针毡。
煎熬一样的接待宴终于宣告结束了。钟局长意犹未尽,还拿腔拿调地问有没有下一个节目,眼睛直钩钩地黏在翙翙身上。
看到清纯的翙翙,站在肥胖的钟局长旁边,我的心里像吞下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我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带翙翙安全离开,绝不能让她受这头肥猪的荼毒。
我冲动的站出来说:“翙翙今天第一次看到大领导太兴奋,已经喝多了,没办法进行下一个节目。”
翙翙眼神古怪地看着我,却配合的让身体摇晃起来,眼神迷离地说:“我还能喝,还能喝。”
史明楠也苦于这种没完没了的应酬,顺水推舟地说:“翙翙好像是有点我了,翙翙不去,我们的节目就没意义了。”
钟长鸣一副悻悻的样子。
史明楠说:“谁送翙翙回家啊?”
我马上自告奋勇地说:“我送她,我们顺路。”
钟长鸣不着痕迹地盯了我一眼。我佯装不知,礼貌而疏离地与他们道别,将翙翙扶上单位的小车的后座,赶紧返回汽车副驾驶位坐下。
下车之后,进了小区,翙翙径直在前面走着。她身形晃晃悠悠,高跟鞋敲击着花岗石地板,声响动天,惊心动魄。
我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不敢离她太近,有些近情情怯的感觉;却也不敢离她太远,担心醉酒的她发生意外。
翙翙突然闪进路边的林荫道,扶着一棵树蹲了下去,嘴里发出呕吐的声音。我连忙跟上前去,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迟疑不前。翙翙又呕吐一声,秽物喷射而出,一股恶臭弥漫开来。我于心不忍,忍着臭味,掏出纸巾近前递给她。
翙翙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接过纸巾,擦干净嘴和脸颊。她努力的让自己站立起来,独自摇摇晃晃又往前走去。走了十来步的时候,她又蹲下来了,这次却没有呕吐声。我走近一看,她搂着自己的膝盖,双肩剧烈抽动着。
我心怀恻隐,伸手想拉她起来,她一下子跌进我怀里,哭着说:“为什么,我为什么会爱上你?”
男人可能对年轻美女的示好都是带着骄傲的心理坦然受之,对这种为情所困梨花带雨的样子根本没有免疫力。我也不能免俗,此刻我已经将昨晚和今天千百次下的决心和对妻子忠诚的誓言抛诸脑后了。
我心有怜惜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她将脸埋在我的胸前,毫不避讳地将呕吐的秽物,鼻涕、眼泪往我雪白的衬衣上蹭。我搂着有些瘫软的翙翙,用身体支撑着她的重量,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了她的房门口。她在包里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钥匙,索性将皮包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拔拉了好一会儿找出了钥匙打开房门,先行走了进去,扔下皮包和满地杂物。
我犹豫了片刻,蹲下来帮她把东西都装进了皮包。
她进屋之后并没有开灯。我把包拿进屋里时,只能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找寻翙翙,却没有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看到翙翙的身影。我迟疑了半晌。 我想去屋里找找她,除了理直气壮的担心酒后的她不安全外,还有我不愿意承认的激动与希冀。但我心里更害怕地是她的莽撞与大胆,与我自己的懦弱与迟疑,妻子的面容和身影不停在我脑海里闪现,踌躇再三我还是决定退缩。我身体刚有想撤退的潜意识,门却在我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翙翙从后面紧紧抱住我的背脊。
我有些犹豫,轻轻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怀抱,说:“你喝多了,先休息吧。”
翙翙猛地一把将我拽至她身边,用力之猛让我们俩站立不稳,齐刷刷跌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我们像两只野兽一样在客厅的地板上翻滚着,一会儿撞到沙发,一会儿打翻果盘。客厅的窗帘外,圆圆的月亮冷眼看着我们两具兽性十足的身体在纠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找回我的意识和理智,后悔和愧疚像毒蛇一样啮噬着我的心,我拾起衣服胡乱穿好跌跌撞撞回了家。回到家的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慌乱徘徊,不知所措。我没有勇气去躺在纯洁天真的妻子身边,那是对她赤裸裸的亵渎。
我满怀愧疚和衣躺在沙发上,以为会被后悔折磨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可意料中的煎熬与痛苦却没有来临,我很快在酒精的魔力下沉沉睡去。
早晨我醒来时,妻子正在用热毛巾擦拭我的额头。我慌忙起身,接过妻子手中的毛巾,奔向卫生间。
热水从头顶浇下,我的神智渐渐清晰,理智一点点回到我的身体里。我能够清楚地记得发生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翙翙的味道还残留在我嘴里提醒着我的背叛。我无法想像怎么会神使鬼差地坠落到这种地步,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背叛事情,我心乱如麻。我将热水扭到凉水,突然而至的凉水让我颤栗,却冲刷不去我身体残留的耻辱的气息。在照镜子时,我发现脖子上有一块暗红的印记,那是翙翙癫狂时吸吮所致。我心惊胆颤,妻子刚才为我擦脸时有没有发现这印迹,她会不会责问我。
等我磨磨蹭蹭从卫生间出来时,迎面是妻子明媚的脸,她说:“快吃饭吧,别迟到了,看你醉得像滩烂泥,以后别再喝这么多了。”
我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心虚地匆匆吃过饭。妻子照例送我到门口,从鞋柜里给我拿出要穿的皮鞋。等我穿上鞋,她又递给我公文包,并将自己的身体轻轻放入我的怀里。我拥抱着她,嗅着她头发上清新的气味,我暗暗下决心。对于一件错误的事情来说,停止就是进步, 眼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世外桃源。